薛慕统共与苏帷见过两面,一面是进京茶馆中,一面是押镖官道旁,这两次会面苏帷,皆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并无传言中的纨绔跋扈,是以薛慕对他印象颇佳。又因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弟,于是不自觉地便生了亲近之心。此次苏帷虽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但他态度客气得慌,故而薛慕一点也不觉得叨扰。
薛慕回了一礼,和颜悦色道:“哪里的话,来者是客。苏兄莅临,倒是敝宅蓬荜生辉才是。”说着打开房门,对苏帷做了个请的手势,“敝宅简陋,还望苏兄不要嫌弃。”
苏帷对着小巷尽头望了一眼,立马从巷角跑出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小厮手里捧了个金丝楠木盒子并一个抽绳袋子,小跑着过来,恭敬奉上。苏帷接过,点了点头,“外边候着。”小厮应了声“是”,又一路小跑消失在巷尾。
那盒子长约一尺,盒身雕刻着花鸟山水,雕工精湛,栩栩如生。袋子外衬黑色绸缎,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颇沉。
苏帷左手木盒,右手绸袋,对薛慕一笑,步入院内,立于中庭,看了看正房,又看了看厢房。
薛慕指了指厢房道:“毕兄在厢房内。”
苏帷走到门边,将右手袋子换到左手,笃笃敲两下门。门内传来毕常恹恹的声音,“薛慕你进来吧,门没锁。”
苏帷闻言推门而入,毕常站于床前整理衣衫,见来人是苏帷,先是一愣,继而迎将上来,“苏帷……苏帷……你……”走得太急,被椅子绊了个趔趄,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见毕常跌倒,苏帷也不扶他,只冷冷看着。毕常狼狈起身,不顾身上疼痛,忙上前握住苏帷手腕。
苏帷抽出被握住的手腕,把盒子塞到他怀里,凉凉道:“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薛慕心知这两人有私事要谈,于是回身退出,给两人带上房门。到厨房倒了杯茶水,边吹凉边慢慢喝了,杯中茶尽,心道谈得该差不多了,又沏了壶新茶,并两个干净杯子,一并给他们端了过去。
到得厢房门外,正欲敲门,突然门内传来毕常急切的声音,“我心里有你,你为何就是不信?”
“你这一颗心七零八落的,你当我稀得要。”声音冷冽,又讥刺道,“你嘴上说心里有我,不过当我是个寄托消遣,我苏帷既无彪炳千古之心,亦无经世济民之志,不过一介纨绔,哪里比得上万古清流……”
毕常打断他道:“苏帷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这样的话休要再提了。”
苏帷嗤笑道:“竟是连提都不能提了么……”顿了顿又冷声道,“我偏要提,你待如何?”
这两人正你爱我我不爱你地一通掰扯,薛慕敲门的手就僵在了门板一寸之地,觉得自己来的时间不大巧,是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薛慕虽无探人私隐的癖好,但终归有点好奇心。再者他于感情上经验全无,对此事就越发好奇,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胃口就被吊了起来,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见门未关严,便透过缝隙看了进去。
房里苏帷坐在桌边,手中折扇一摇一晃地扇着,仍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这位公子脸色略微寒了些,折扇摇动的频率略微快了些,显是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毕常立于桌边,一手拉着苏帷衣袖,满脸焦急颓丧,嘴唇开了又合,却是讷讷无言。
苏帷啪地一敲合上折扇,起身走了两步,拿折扇指了指桌上木盒,“也是,本不该与你废话这许多。我此次前来就为送这玩意儿,往后山高水远的,就此别过吧。”
桌上精美的楠木盒子业已打开,盒子旁边放着个陶瓷笔筒。薛慕仔细看了看,确是个陶瓷笔筒。这笔筒中部镂空,镂空处雕刻着些花朵枝桠,看着确实精致可爱,只是说是古物吧,有些太新了。说是官窑瓷器呢,也不大像。薛慕在山庄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这笔筒的工艺连官窑次品的标准都达不到。倒像是街边小店随处会卖的小玩意儿。薛慕倒没有看不起街边小店的意思,只是毕常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江南,又用这么名贵的盒子装了一路,就为这么个笔筒,未免也太风雅了些。
毕常看着那笔筒,神色似悲似喜。
薛慕顺着他视线看去,发觉那镂空处雕刻的图案,倒有些像雪中腊梅。电光火石间想到,苏帷似是生在隆冬,正是满地冰霜,腊梅凌寒的时节。于是一切便有解释了,想是这笔筒是两人间的信物。
楠木有价,情义无价。
先是割袍断义,再是送还信物,薛慕心里嘀咕着,苏帷这样,不像是闹闹别扭而已,倒像真心求个了了断。
苏帷冷冷看了毕常一眼,转身就走。毕常急了,拉住他衣袖道, “我不要和你别过,苏帷你不要走,你陪陪我,你不要走……”
苏帷毫不动容,“我凭什么要陪你?”
“你不要走,我喜欢你啊。”
苏帷冷哼一声,“自欺欺人!”
“我向来所为难道不足以表明我的心意么?!”毕常苦笑道。
“你这个向来所为也包括无灵谷那次……”
毕常打断苏帷,握住他手道:“莫提前事了,你不要走,往后你我好好在一处,日子久了你总能知道我的心的。”
苏帷冷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让我知道?”见毕常要开口,一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言,你的心我不想要,你那喜欢我也不稀罕,你爱找谁陪找谁陪,只是那个人定然不会是我苏帷。”
说着就要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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