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先上?”卫有刀也有点儿不耐了。他顶烦那些个又臭又长的客套,江湖在他眼中,从来只有生死,没有输赢,连情理都不该有,哪怕一瞬的软弱与犹豫,都会断送掉卿卿性命。
这是十五年萍踪生涯,他所学到的,最有用的道理。
“先来后到。席护法便先请吧。”司马流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说他卫有刀有过那么一丝丝软弱和犹豫,那大约是全给了司马流了。声音也好,性子也好,总让人讨厌不来。讨厌不了,便算喜欢了么?
席钊踏前一步,侧腰一挎,剑已出鞘。
——也许吧。谁叫他看谁都不顺眼,树敌太多,偶有那么一两个对着脾气的,便甘之如饴了。
卫有刀……你几时也落得这般卑贱!
没来由地一阵恼恨,刀头直削,攻势也凌厉起来。或许心里头还是耿耿于司马流的“背叛”,说是逢场做戏也好,到底伤人太过,要他即刻释怀,自然不可能。
席钊横剑相抵,隐忍不发,只凝目盯着对方的刀路,待寻得纰漏便一击而破。
司马流暗呼“糟糕”,这卫有刀竟然一上来便抢攻不守,招招杀气纵横,看似占了上风,实则章法已乱。须知这武学之上乘境界,乃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只见招数,不渎刀剑,不近血光。而似这般乱来,杀伐之气过重,若对手功夫高些,必将引火上身,反受其制。
而席钊这个霍山派左护法显然不是白当的,武功虽称不上顶尖,却也在高手之列,一套霍山剑法使得得心应手,炉火纯青。此刻十余招挡过,目中精光一闪,倏然撤了防卫,一招“青蛇吐信”使出,剑尖如毒蛇舔上对方颈窝空门,迅疾无伦,无可避之。卫有刀杀意正浓,哪里来得及退身,眼看那剑尖只需再前送一分,就会刺穿他的咽喉。
司马流大惊,刚想出手,便觉右肩一痛,肩井穴已被封住,登时半身酥麻。
其实他素来警觉,绝非大意之人,只怪此刻只一心系着卫有刀的安危,不想竟着了道。
温祁笑笑地从身后走出,左手依旧搭他肩膀,状似亲昵:“司马兄,只用外功的比拼当属难得一见,咱们就安安分分地看场热闹吧。”
他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厢突地“喀拉拉”几声,分外刺耳。温祁要紧回头瞧去,却见那卫有刀竟生生反转双刀,一左一右将长剑叉住,趁着席钊略微一愣神的当儿,抬脚踢向他下颚。
同一时,双刀回抽,旋身急退,速度之快,连带着几根栗色发丝都被刀刃齐腰割断,纷纷扬扬飘落。
颈窝处一道殷红血线,划过他浅麦色皮肤,蜿蜒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霍山:唐代五大镇山之一。中镇霍山又名“霍太山、太岳山”,是我国古代五镇名山之一。五镇名山是次于五岳的名山,据《禹贡》注,最早为中国古代冀州之镇山。《周礼.职方氏》载“九州之镇山,在冀曰霍,名于后世不可移。惟冀州据北方,地最广邈,河东尤认山水之雄,而独以霍为镇,意在其巍大隆峻,深厚广博,子诸峰而求群垤,其气象有以冠境内”。尧帝时期,霍山雄居五镇名山之首,商以后始号中镇。隋开皇十四年册封为中镇,迄今历时1400余年。
☆、第七回
四周静了一刹。唯有炕火热烈不倦,噼啪作响。
温祁拧眉而忖:难不成方才那姓卫的躁狂是假,诱敌是真?
那虬髯壮汉辜鼎天聚神观斗,目眦齿磨,双斧不觉挺举当空,仿佛下一刻便要出招砍杀,端的跃跃欲试;而冯清河,依旧声色俱湮,只默默记着斗架双方的招式路数。他两个各怀心思,暂搁不提。且说那司马流,分明是个看客模样,却到底忍得艰苦,裂口的唇瑟瑟发抖,死死盯着卫有刀颈窝,直到确认此伤无虞,才恍觉嗓子眼儿已哽得生疼。
方才那一招,真真凶险之极,却也难料之极。他居然挡下了根本不可能挡下的那一剑,这般置之死地,绝处逢生,莫非,乃是有意为之?
不,不对。
他并非那样一个舍生忘死之人,以身家性命作筹,即使赢了,也不会认同这所谓胜利。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
乱了。
将余光转向带棺居士,却只见那人一手负背,一手垂屈,面目漠然,所谓七情六欲,竟不露得半分。
他却哪里知道,便在这观望的少刻功夫,卫有刀居然走了神。
他走神,是因为颈窝那一道伤口,险险就刺入喉管。疼痛虽微,要他清醒,足矣。
这天底下的人,他都可以怨,可以嫌,唯独对着那人,却是……不该的。
也许一切的起由,都源自他们初始不久之后的那一日吧。
“我说……阁下,已经第三天了,为何一直跟着我?”初阳东升,星星点点洒入葳蕤林间。司马流回眸,看那一袭赭衫葛布的年轻男子大喇喇地从光影阑珊中现出身形,全然没有被识破的尴尬。
“过河拆桥的人爷爷不是没见过,似你这般毫无自觉的,倒是头一个。”卫有刀打了个哈欠,环臂倚树,懒懒地道。
“阁下相救之恩,司马流没齿难忘!但——”司马流一字一顿,道,“剑不能给你。”
卫有刀干笑一声,唇角的弧度平了下来。
“那就莫怪爷爷——不客气了!”
“客气”二字尚未出口,刀已出鞘,锋刃映日,射出道道金芒,劈面斫削而去。身法之快,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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