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淮安心底滋味当真是复杂难言。那个女孩儿,他知道那是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外婆李淑贞,而那个瘦弱的女婴,就是他的母亲赵婉晴。赵婉晴对这些往事绝口不提,直到她因病去世,顾淮安带着她的亲笔信和遗物来到顾家,慢慢查出这段故事,下定决心要为这两个被赵家和顾家辜负的女人讨一个公道。今日,他听着那些外人们的流言揣测,心底一时暗潮汹涌,难以平复。那两个无辜受罪的女子,纵他后来与赵、顾两家敌对,叫那些人付出了代价,但是如何又能偿还她们被耽误的一生呢?
这时,白鹤轩洗了手出来了,喊袁闻天去端菜,袁闻天自是乖乖去了。时至中午,故而菜色也颇为丰富,顾忌着淮安病才好了一些,便不见什么大鱼大肉,都是些清淡小菜。枣儿熬的粳米粥,煮的软烂,正好下口。一份鸡汤氽海蚌,汤清如水,色鲜味美,回味无穷。
一份雀巢香螺片,摆成个牡丹花的样儿来,极是漂亮。一份清蒸加力鱼,嫩滑甘美,醇香鲜爽。且有“扳指干贝”“龙身凤尾虾”等菜,皆是酸甜适中,细嫩鲜滑。淮安口味偏甜喜淡,白鹤轩平素饮食随他,也少不得改了习性,这会子下厨,做了满满一桌闽南菜来,教淮安胃口大开。
三人也不分什么宾主,随意落了座,只“食不言”的规矩到底还要讲的,故而席间无声,直到餐后,仆人来收拾了碗筷,三人便捧了茶盏慢慢啜饮,说些闲话。这话头儿又转回到先前,白鹤轩乃是白家嫡系,知晓的更多些,便道:“赵老三这事儿做得真不地道,没谁看得起他。把人逼到那田地,还是对着个弱女子,不是个男人。说起来,那会子李小姐逃亡的时候,赵老三还遣了人去追,父亲正巧从国外回来,因事情闹得颇大,他也听说了,他生性刚强,最看不惯这等行径,便叫人拦下了,还命人去请了赵老二来,要他好生约束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免得日后为他拖累。赵老三一向畏惧自家兄长,这才罢了手。”
淮安闻言,清亮眼眸璀璨如星,默默一转,凝望他许久,展颜一笑:“老爷子果然侠肝义胆,有豪杰气,乃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白鹤轩笑道:“他若是听了你这话,只怕要喜得睡不着觉啦。”
白家老爷子是个颇有意趣的人物。他自幼金尊玉贵呼奴使婢地长大,骨子里却有种仗剑横行的豪侠气。他喜读那些个江湖话本,年轻时也曾与三教九流交接往来,因为人疏阔,襟怀傥荡,且身家厚实又手段了得,闯下偌大名头,也做下不少行侠仗义之事。
如今白老爷子早已退位,然不耐烦老宅那些个勾心斗角打机锋的族人长老们,在自个儿的独乐园闲居,与友人钓鱼下棋、听戏品茗,或是外出游玩,遇到不平之事便伸手管一管,实在惬意。当初白鹤轩久不成婚,急煞一干族老,要白老爷子出面压一压,白老爷子便不以为意,直言现今儿白鹤轩才是族长,又早就成年,要过什么日子只看他自个儿的心意,何必强拘着他,且随他去。后来白鹤轩带了淮安进京,摆酒过继,又闹了一回,白老爷子只过来看了一眼,笑了一笑,给了淮安一串前朝红珊瑚十八子寿纹手串,乃是好生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嘱他带在身边。这手串这会子就在淮安腕子上呢。老爷子颇喜淮安,见了面儿便有数不清的话儿说,常常能多在家盘桓几日,在外游玩也常常惦念着,好吃的好玩的自个儿瞧中了,也不忘差人送一份儿给淮安,白鹤轩这亲儿子倒退了一射之地了。
说到白老爷子,淮安便很有些想念,便问:“老爷子可还好?我好几天没去看他啦,想得很,明儿个咱们去他那儿罢。”白鹤轩却摇头道:“怕是不行,他前儿个打电话给我说想同凯风叔去九华山玩呢。”白老爷子生性随心所欲,想到便做,白凯风又对这大哥言听计从,这会子只怕已经在去九华山的路上了。
眼见得到了午后时分,白鹤轩便亲压着淮安上楼睡觉,又唤袁闻天去了书房,中间隔了一个淮安,两人也无甚好谈,干坐了一阵子,白鹤轩到底压下心底火,缓声道:“淮安少年心气,好玩儿也是有的,我到底不能时时照料他,你既有这份心,可要好生陪他,衣食住行样样儿都要精心,不准叫他有半点儿不顺意的。”袁闻天忙道:“那是自然-------”白鹤轩却不管他,冷声道:“淮安脾气上是任性了些------”这话儿袁闻天哪里敢应,笑道:“淮安这般的风姿不俗,性情温柔体贴,聪慧过人,满京城里是寻不到第二个的。我得天之幸,能够亲近他,那是天大的福分,自然应当好生服侍,断不敢有半分儿懈怠的。”白鹤轩看他不顺眼,但这话儿确实入耳,便难得给了他一点笑模样,又道:“淮安可不止你一个伴儿,你是知道的吧。”他盯紧了袁闻天,只看这小子心底怎么想,若是敢有个不服气,立时就大扫把赶出去,再给淮安找个好的。袁闻天只被他看得背后丝丝儿冒凉气,当机立断,赌咒发誓:“只要白家主能教我一辈子跟在淮安身边,我便心满意足。我能够得淮安青目,已经是不敢想的殊恩,更多的那是绝不敢贪图半分的!此言若有假,只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又道,“日后白家主但有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白鹤轩冷哼一声,不再看这滑头小子,只觉得愈看愈是面目可憎,挥手叫他滚了。眼见管家领这小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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