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姨太的美梦并不是完全称心。邢嗣昌未与她商量便突然改变初衷,对这次出海作了新的安排:
公开宣布青年马夫庆生为邢府大小姐邢黛丽的未婚夫,并委以禹丰洋行出海的“全权代理“衔头;邢嗣昌声称他将亲自主持黛丽小姐与庆生的婚礼,如出海顺利,返航之日将是庆生与黛丽结婚的佳期。从而改变了他对三姨太的口头承诺:派庆生到船上当水手;这也是他在出海之前对沈静和黛丽的妥协和退让。
这且不去管它!窝火的三姨太想:与谁结婚随你便!只要能把你捏到我的手里就行了!又想:反正,在家是你的,出了海可就得看我的了!
不过最令她难堪的是:“竟让他,一个臭马夫,充其量不过暂时是邢府的未婚女婿,还是“未婚”呢,就让他来窃取我的职务,当起总揽全权的代理来了!”
三姨太越想越生气,真想找邢嗣昌理论,甚至大闹一场,但是这么一来,结果会怎样?也可能是得不偿失,因为弄不好,庆生不去了,岂不是因小失大?她只好暂且忍住,惟有暗骂邢嗣昌;她哪里晓得,为什么邢嗣昌的主意改变变得如此神速、离奇呢?!
当邢嗣昌决定指派庆生到船上充当水手时,遭到沈静的强烈反对。沈静坚持至少在出海之前先给他们——庆生与黛丽举行婚礼,邢嗣昌则以时间太仓促为由拒绝。这可急坏了沈静和黛丽,在与邢嗣昌僵持不下时,杜铃献策说:“出海就出海!只要老爷答应三条,就可以让阿庆哥去:第一,正式宣布阿庆哥是邢府的黛丽小姐的未婚夫婿;第二,以邢府未婚姑爷身份,总揽全权代理人;第三,出海归来即举行婚礼。
杜铃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改变庆生出海的地位,使他免吃三姨太的亏。她劝黛丽说:“姐姐,我看让阿庆哥出海锻炼锻炼,经受考验也好。”
可她们也没有料到,邢嗣昌居然痛痛快快地完全接受了这三个条件;三姨太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打乱她的如意算盘的主意,竟然是比黛丽这黄毛丫头更黄毛丫头的杜铃想出来的!
三姨太左右为难:庆生当了禹丰洋行总代理,统揽全权,他还能把我放在眼里,还能听我的吗?哼!她越想越气愤。不过回头一想:让我管账?就是说是‘财务大臣’,一切经济往来,出账人账、收入支出都离不开我,都由我说了算,看你来不来找我?来不来求我?好,管就管!我就一管到底!我把钱柜捂得紧紧的,看谁更厉害?”
三姨太想通了,高兴得笑起来,顿觉豁然开朗,得意地说:“古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有一切!财权操在老娘手里,你能不乖乖听我的?!”
三姨太这会儿真如拨云见日。
哎!到那时,我就可以租高级洋房,进高级餐厅、酒吧,给他买新潮的西服、领带,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携他坐小卧车兜风、游览,还可以搂住他上高级舞厅,教会他跳舞,他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啊,这该多美!谁不羡慕我们这倜傥、fēng_liú的一对呀!三姨太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先前的愁云一扫而光,脸上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哼!”她撇撇嘴,“看你安排得多妙呀!没想到难不住我!表面上他是邢府未婚女婿、出海的全权总代理,实际上却是我枕上的情郎!哼!叫您这老阉狗做梦也想不到吧?!”
天津的贫民窟里住着一位四十岁开外的中年妇女,她就是魏波
和杜铃的妈妈美奴。“美奴”是她小时的名字,年轻时人们爱称女出为“美娘子”,现在则都叫她“美嫂”。总之不管称呼怎样变都离不开一个“美“字,她也的的确确给人们留下这样鲜明、公认的印象:
“美”。她中等个子,身体结实健壮,但头上已依稀杂些白发,而且从她的眉宁间常常显露的鱼尾纹和愁丝密布的脸庞,可以窥视到她内心的重负。
特别是魏波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独自陷入寻思之中,思念着逃荒时染疾死去的丈夫和逃荒灾难中被诈骗而失散的小女儿,想得那样伤感哀切,以致心口抑郁绞痛而无法自拔……
这天,美嫂又照例沉浸在无边的思念里,她想着:波儿这次去西北,若能打听得到女儿的下落,那该多好!即使是只听闻到一星半点的线索,知道女儿还活着,且有个依靠,也不枉做娘的一片思念之心了。
唉,十二年过去了,还有这个可能吗?美嫂叹罢又处于迷惘之中。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姬妮子小时活泼可爱的样子。
姬妮子五岁那年,有一次她跟随哥哥魏波去采摘野菜,在回家的路上被地主“逯剥皮“的儿子看见了,硬说野菜是他家地里长的,还动手来夺,波儿气愤不过,一拳将他打倒。这地主儿子摔倒在地上“哇哇”哭着,趁魏波和姬妮子忙着拾掇散落在地上的野菜时,他捡了一块石头,翻起身来朝魏波后脑勺砸去,可怜的波儿被姬妮子拖到家时,已经不省人事,血从脖子后面直流淌到脚后跟……
“真难为她了!小小的一个妮子,硬能将比她大四岁的哥哥拖扛回来……”美嫂沉吟着。逃荒那年,姬妮子六岁,很是机灵懂事,她知道爸爸患病生命垂危,全家又快要断粮断炊,为了让妈妈能拿到少得可怜的救命钱,她哭着愿意跟人贩子走……想到这里,耳边就响起几里路外都听得见的姬妮子的哭声……
“我可怜的女儿!你还活着吗?你现在在哪里?”
美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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