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玉兰剧院门口缓缓停下,沈泽棠和一身洋装、明艳动人的顾慧珠走在前面,而我跟顾蕴玉则尾随在他们二人身后进了剧院。
此时晌午刚过,玉兰剧院里就已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放眼望去,一楼台下全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一些叫卖瓜子、汽水的小贩穿梭其中,如鱼得水,赚得个盆满钵溢。
沈泽棠显然已经是剧院的熟客了,刚进来不久,就有专人客气又恭顺的领我们朝二楼单独的包厢走去。
顾蕴玉以为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时不时低声告诉我剧院里的一些门道、一些讲究。
这些小动作却无意间被走在前面的沈泽棠看见了,他回过头来态度友好的问:“这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从沈泽棠之前时不时打量我的考究眼神就能猜出他心里大概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没有见过与主子不分尊卑、形同兄弟的奴仆罢了。
我微微颌首:“叫我清友就好,之前的确没有来过玉兰剧院。”
“原来如此,那清友这次可以大饱眼福了,玉兰剧院可以称得上是近年来最好的剧院了,没有之一。”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进包厢,环顾四周,隔着重重典雅别致的锦帐,能看见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就连二楼票价不菲的包厢,几乎都已满客。
包厢里摆有一套红木桌椅正对着戏台,视野开阔,是一个绝妙的看戏位置。
当着外人面,我还是准备本本分分的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未料,顾蕴玉刚刚落座,抬眼饱含催促意味的望了望我,随即吩咐一旁的伙计说:“再加一个椅子。”
坐在桌子那头的沈泽棠听见了,歉意一笑:“是沈某考虑不周了。”
一直维持淑女形象的顾慧珠听到这话,忍不住剜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唉,我这小弟就是心慈,打十年前拣回这跟班,就同吃同住,形影不离。说是跟班,实则待他比待家里人都还要好,真不知是什么道理!”
我坐在伙计搬来的椅子上,却如坐钉毡。
身旁的顾蕴玉从桌子上的果盒里拣了一颗红枣伸长了手臂塞到顾慧珠嫣红的嘴唇里,说:“陈年旧事总是被二姐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还是吃枣子吧,活血养颜。”
顾慧珠见状,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
此时楼下晃晃悠悠的响起一阵胡琴声,伴随着看客的叫好声,深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一个华丽秀美的身影出现在了台上。
戏,开始了。
遥遥的,只见一抹亮丽的身影一步三颤的出现在了舞台中央,合着胡琴的声音,那人用幽咽婉转的声音低低地唱:“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原来是《贵妃醉酒》,杨贵妃久候明皇不至,借酒排遣愁绪,酒至半酣间媚态横生。
我看着舞台上衔杯而舞、艳丽妩媚的杨贵妃,在这无边哀愁的乐声中,思绪忽然飘得很远很远……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年幼的男童歪着头不解的看着院子中央执扇而舞的少年,脆生生的问:“哥哥,你明明是男子,为何要自称‘奴’呀?”
脸颊微湿的少年骤然停下来,苦涩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走向男童,蹲下身子摸了摸男童粉嫩的脸颊,温柔的笑着说:“哥哥只是在戏里面扮演一个女子而已。”
“哦……”男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扎进少年怀里,喃喃:“可是,他们都叫你小美人、小娘子,我不喜欢他们这么叫你……以前娘说过,这些都不是好词。”
少年身形一僵,单薄的肩膀颤抖着,最终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男童,低声道:“阿慎,不用管他们的。他们要说,就随他们去好了。”
“可是……”
“只要我的阿慎平安喜乐的快快长大,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被少年紧紧抱住的男童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了那些不能言说的晦涩,只是紧紧环住少年纤细的颈项,用稚嫩的嗓音信誓旦旦的宣誓:“嗯!那阿慎要快点长大,长大以后就可以保护哥哥了!那个时候,谁再说多说哥哥一句不好的话,谁再欺负哥哥,我就让他们好看!”
……
稚嫩的童音言犹在耳,我的右手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茫然的侧过脸望去,顾蕴玉眯起双眼一脸忿忿的压低了声音问:“那戏子就这么好看?都让你看痴了!”
我这才回过神,实话实说道:“惟妙惟肖,风韵十足。”
顾蕴玉闻言气急,再一次别过脸去不再开口,漂亮英挺的脸庞冷若冰霜。
我正襟危坐,不明白哪里又惹他生气了,只好静观其变。
“这慕琴笙慕老板可真是个妙人儿,扮的杨贵妃真是看得我这个女子也动了心。”
戏落幕后,其间一直没有出声的顾慧珠仿佛这才如梦初醒般感叹起来。
沈泽棠端起旁边红木方桌上的茶,啜饮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那是自然,慕老板的扬名之作可就是这出贵妃醉酒。”
“哼,我怎么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如此。”
顾蕴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顾慧珠一副对牛弹琴的样子埋怨道:“小弟你向来是不听戏的人,自然是不晓得这其中妙处。”
说话间,包厢的门被人轻轻扣了扣,沈泽棠朗声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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