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可以不叫别人看透,却不可以处处完美无瑕。有着缺处,才能叫人放心与之合作。
谢澜对池靳放下心来以后,连带着态度都轻松上几分,甚至是,敢去与他开几句玩笑。他不怕池靳会动怒,他知道池靳不会动怒。
池靳的野心潜伏在阴影里,如沉睡的猛虎,只待某日伺机而出,一口鲸吞这天下。谢澜开几句玩笑,虽显得玩世不恭了些,也无伤大雅,同时更在池靳面前留下一个他这人嘴炮无赖的印象,将来lùn_gōng行“赏”时能留给他谢家一条生路。
不忌功高,却忌震主。这乱世之中,他谢澜不求什么功成名就,只求谢家无恙。
脑海里过上千万种思绪,迟来的宿醉后的头疼终于到来,将万般思绪都打断。谢澜揉揉太阳穴,起来洗了把脸。他出了明珠歌舞町,叫了辆黄包车,来到南边的宅子里。
因为他说了要住,这本就服帖的宅子就又被重新捯饬了一番,殷九相请了几个得力的佣人,谢扶书又为他添置一干生活用品衣物器具等,弄的十分有家的味道,谢澜却无暇欣赏。他匆匆进了起居室,洗了个澡,冲淡身上的酒味,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匆匆出了门。
他是要去老北楼的清静居——这不是什么居士茶楼,反而是一处热闹的戏园子。
他要去拜访一位叫做温长情的人。这人是这家戏园子的老板,是戏园子的台柱子,也是北六城军阀头子温年的命根子。
谢澜能劝谢扶书与池靳合作,也是因为这个人。
温长情立誓不出桐城,温年便从此不敢攻打桐城。而桐城是池靳的地盘,是池靳军营的据点,温年不攻桐城,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与池靳站在了一条船上。
除了国^民^政^府,当今国内分为四个派系,顾飞烟领的关东军,陆安时领的内河军,温年的北六城,池靳的南三城。其中最凶悍的是顾飞烟的关东军,最诡谲的是陆安时的内河军,最强硬的是温年的北六城,到池靳这儿,只落个温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点。只是,南三城与国^民政^府、与另外三大派系都交着好,池靳统治的地域内从来清明太平,虽不乏帮派火并这等事件,但相对来说,总是安宁无事。这一点是任何派别都比不上的。
会杀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起的是叫人顺从。
更何况,池靳与温长情交好,将来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况——温年破了心里那道防线,攻打起桐城,看在温长情的面子上,也会留池靳一条性命。
谢澜来拜访温长情,也是为着这一点。
他大哥在国^民^政^府的军营里扎着,驻地就在北六城,便是那最坏的情况不曾发生,这几个派系早晚也有一场恶战要打。国^民政^府在风雨里摇摇欲坠,定是最先垮台的那一个。谢澜来清静居,只为给他大哥求一条性命。
刀剑无眼,谢澜想,我可以死,倒是得给家里的老爷子留下一位继承人来。
这厢谢澜掀了帘子进了温长情的会客室,那厢南三城的“总营房”、池将军的驻扎地却蓦地响起一阵枪声。
枪声停下以后,平坦的地面上齐整整地躺着三具尸体。池靳取了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上的血——那是子弹擦出的伤,他微微勾了一丝冷笑,“我想过太平日子,你们倒好,偏给我找不自在。”
他目光如钩锐利,语调寒凉至极,使得在一旁站着的林淮屏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
☆、一个正气的大哥。
? 天刚刚亮起来,泥土上还带着一层湿意。虽然是夏天,但北靖城的早上还是有些冷。
察觉到不远处震动的炮弹响声,谢河穿着单衣就从营房里出来。
侦察兵走到他边上,“团长,还是0937的演习。”
“妈的!”谢河骂了一声,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只能慢慢地松开。
0937是北六城西大营里的炮兵小组。谢河所带的国^民^军第253团与北六城西大营以靖河为界,分驻两岸,本是相安无事。近日以来,0937小组总是以演习的名义在边界处开炮,炸出的泥土几乎将整条靖河都给填上。
这是一种挑衅,是一种嘲笑。北六城的兵,风格都像他们的头头温年——温年被称为“温疯子”,他们的行径也同温年一般乖张狂傲。
这是在掀谢河的面子,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但谢河被派驻到这里的时候,就被要求了四个字,“相安无事”,对方只是挑衅,而不是开火,若是他这边急了,与对方打起来,必然再不可能做到所谓的“相安无事”。
国^民^军军队整体上软弱无力,纵然他带的兵都是血性男儿,敢闯敢拼,只是军令在上,若违背了,自己倒是其次,怕是他这一帮兵都落不了什么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兵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他舍不得把他们白白给了别人糟蹋。
家里来电报来得频繁,催他回去,说是沙场无情,叫他回去过和乐日子。
沙场无情——嘿,照他现在这没法动弹的样子,暂时还遇不了甚么沙场无情,但和乐的日子是绝不可能有的。
物质生活优渥到一定地步,就容易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他父亲谢扶书是个商人,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父亲眼光还是短浅了些。
大时代中,不为国而奋斗,活着也不过是苟且。
只是,谢河复又回了营房,他有些悲哀地想着,怎样为国奋斗,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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