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里头的人说道。
纪慕年依言撩开卷帘。
隔间内有一条长桌,桌上放满了奏折。案后有宝座,座染黑漆,金丝镶嵌,但座上却没有坐人。
纪慕年照着往日的方向寻去,果然看到桌边布置的一张大床上,找到了人影。
龙羿斜卧在床上,头枕着靠背。靠背和床毡毛毯都是龙腾黄稠的样式。龙羿却是脱了宽大的黑玄墨袍,穿着贴身的黑色墨龙绸缎长衫,一手执着一本奏折,一手执笔圈划,皆抬在眼前一尺处。
这整个人慵懒,倦倦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眸光微闪,目光从折子移到纪慕年身上。
“慕年,你来得正好,帮朕把那堆奏折批了。”
龙羿指着案上堆放的一叠奏折道。
纪慕年有些无奈地看着龙羿,道:“皇上,微臣只是一介侍卫。”
“怎么,今日倒如此拘谨了?”龙羿抬眉顿了顿笔,笑道,“给你批的那些奏折都是曲骛那帮人的,你只需写个‘已阅’两字就行。”
他说完,侧了侧身子,将手里的奏折丢在长桌上,笔熏了朱砂,又掂起一本,抬到眼前看着,一边看一边蹙眉道:“这群人倒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曲骛上什么折子他们也跟着拍什么马屁,千篇一律,简直烦透了!”
曲骛是当朝左相,三朝元老,也是暄贵妃的父亲。
纪慕年默默听着,择了张椅子坐下,打开一本折子,扫了眼,是关于册立皇后之事,又翻开一本,也是谈及立后。他连翻了三本,内容果然大致相同。
难怪皇上要发脾气。
纪慕年一边想,一边执起笔,画上字。
他的字迹与龙羿如出一辙,写得也是飞快。
过了半个时辰,龙羿批完一叠奏折,将笔都掷在案上,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道:“慕年,朕真想念当初你我年少,山中习武的日子。”
纪慕年的笔略是一顿,心中一动,笑道:“皇上,你又来说笑了。”
龙羿也是笑,他虽长得俊美,但眉目中透着威仪,但此时整个松懒,像极了困倦的虎,眯着猫眼,侧目四方。
“慕年,你今日可是遇见了暄贵妃?”皇帝打量了纪慕年一眼,道。
纪慕年微有诧异,但还是应道:“皇上高明。”
“看,又来了。”龙羿斜挑了一眉,调笑道,“纪爱卿每次遇上朕的那几个妃子,到了朕面前,总会变得这般正经。”
纪慕年心下一惊,睁眼圆眸,皱眉道:“皇上,你莫要取笑臣了。”
他这话倒是自然了许多,顺带连着坐姿都放松了些。他下笔飞快,又是批了个关于册立皇后一事的奏折。
龙羿直接下了床榻,踱了几步,问道:“祈妃的事情如何了?”
纪慕年被皇上许了自由,连着说话声音也放轻松了,笑道:“尚方司还没把折子呈到皇上这么?”
龙羿拉了宝座,坐了上去,挑眼笑道:“呈上来了,朕问的是那个女人。”
他抬眼笑起来的时候,威严尽散,眼里流光宛转,让纪慕年心神微晃。
纪慕年忙敛心神,道:“据臣观察,这女人应该不是祈妃。”
“哦?”龙羿了叹一声,道,“难道是朕猜错了?”
纪慕年沉吟了一会道:“也不然。”
龙羿诧异。
“臣没看到女人的脸。”
“……”
“那女人蒙头垢面,有辱斯文。”
“……”
“臣有洁癖,实难忍之。”
“……”
果然。
龙羿揉了揉眉骨,阖眼。
“纪爱卿,你这怪癖得改改。”
“……”
纪慕年默然不语。
“朕虽与祈妃三年未见,但那模样尚还记得清楚。”龙羿笑道,“那具尸骸,朕当日目测过去,比祈妃二八年华时还矮上寸许。这死人可以糊弄暄贵妃,却瞒不了朕。”
他虽笑,双眼睁开,不似之前那般和善,反而带了一丝淡漠,道:“纪慕年,照你觉得,那女人如何?”
纪慕年顿了顿笔,思索道:“依臣之见,这女子若不是天生痴懒,便是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龙羿点头道,“祈妃自是大智若愚,背着朕与楚国太子勾结,还让朕动不得他。”
旁人都道当今皇帝心念祈妃,但宫中除了龙、纪二人,却无人知晓这其中的隐情。
龙羿说罢,眸里含了杀意,但很快隐去道:“暄贵妃仗着有曲骛,真能惹事。连朕不动的人,她也敢动。”
纪慕年听了,如实禀告道:“今日臣带那女子去内务府安排之时,也撞见了贵妃娘娘,不过贵妃娘娘应当没认出女子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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