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春四娘不由打了个寒噤,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罢了,虽然她一片冰心,忧国忧民,但玛丽苏实在是个技术活儿,这等高难度的事儿,还是交与其他热衷此道的同行去做吧。
安倍建南又道:“不知这安倍瘪三与四娘……”
春四娘淡淡地打断了他:“我与他私人无涉,只是此人太过无德,天怒人怨,我实不能忍罢了。”她眼睛转向围观众人,含笑道,“诸位郎君站了这许久,想也累了,若不嫌弃,不如到正厅去稍事歇息,由我作个小东,请诸位郎君饮上两盏可好?“
众人中的大多数原来都暗自揣度,觉得她好端端地戴个面具,又定下那些破规矩,不过是娼妓们常们的手段,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哄骗那些愚蠢之辈趋之若鹜,以求自抬身价罢了。他们都是聪明人,偏不上她的当,不但不上当,而且今日定要揭下她的面具。如今见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毫无矫揉造作扭捏作态,而且谈吐不凡见识渊博,对倭国的了解,看安倍的反应并非胡编,他们只能自愧不如。种种加在一起,反倒一怔,觉得莫非真错怪人家了?或许,面具下,有人家的一段伤心过往?
又一想,这些娼门女子,谁没有一段伤心往事。说起来人家一介弱女子,沦落娼门已经够悲惨的了,也没招惹咱们,刚才若是真冲将上去,斯文扫地不说,只怕……后果真正是不堪设想。及至听她说要作东,更觉这春四娘是个豪爽之人,难得一风的风尘英雄,佩服,佩服,都想吟诗一首以表达仰慕之情了。
春玉娘的声音正好在这个时候传了进来:“哎哟,我儿果然想得周到,倒是与为娘的想到一处去了。”众人让开一条道,春玉娘款款地走了进来,看春四娘的眼光,更比先前炽烈了几分,“我已在前厅置了一桌酒,诸位郎君若不嫌弃,还请随四娘前去饮上几盏。”
春四娘由绿珠扶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睛往前一扫,正看见人群最外面,武敏之转身往外走去。她只看到他半张侧脸,且只是惊鸿一瞥,但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历,她还算镇定,只是一瞬不转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扣上了自己的面具。
“哎呀,我儿脸色怎会如此难看,可是刚才吓着了?既如此,我儿勿须多礼,便在屋里歇息着吧,若要硬撑,累坏了可如何是好?我儿放心,诸位郎君都是明白人,定不会强求我儿。诸位郎君请随我来,二娘率众姐妹在前厅等着呢。”春玉娘对春四娘眨眨眼睛,风一样将满屋子人掇弄了出去。
“娘子真是好胆色!”绿珠揭下了春四娘身上的白麻布,“刚才真是吓死绿珠了,此刻心还在怦怦直跳。”她展开那白麻布看了看,不觉笑了起来。
春四娘定了定神,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双手捧心,深吸了一口气,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绿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衣的人。”
绿珠抬头向外看了看:“娘子是说方才么,有好几个穿白衣的,只不知娘子指的是哪一个?”
春四娘慢慢坐了下来,捧起茶盅啜了一口,茶已经冷了,本就古怪的味道,更是难以下咽。她皱了皱眉头。绿珠哎呀一声:“刚才只顾着害怕,倒忘了这茶了。娘子稍等,绿珠替你倒盏热的来。”
春四娘伸出手拦住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把白色穿得最好看的那个。”
绿珠侧头想了想,恍然道:“娘子可是说的,周国公?”
绿珠心里很是紧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春四娘,她记得春四娘并未见过周国公,也不知道她指的究竟是不是他,以为她总会再问上几句,以便核对。谁知,春四娘却什么也没有再问,她眼睛望着远处,唇角勾起抹梦幻般的笑:“你也觉得,他把白色穿得最好看?”
校园里的白衣少年,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衫,却总是穿得那么服贴好看,似乎那白色是专为了他而生的。同样的白衣,即使是新买的,穿在别人身上,总觉得不怎么干净。而穿他身上,哪怕已经泛旧了,仍只会让你想起一个词:纤尘不染。很多人为了他接近她,要她转交给他各种东西,看到他皱着眉头,看都不看那些东西一眼,而是严肃地要她别再做这种傻事。她表面上噘了嘴,心里却高兴得什么似的。
她后来看武侠小说,里面总有白衣翩翩的大侠,武功盖世,文才fēng_liú,一颦一笑都会引起闺阁生波,江湖巨变。她觉得他就是那书中的人。后来他走了,她看到电视剧中的古装美男,换上现代装便神/韵全无,心里忍不住叹惜他们生错了年代。又忍不住想起他,他穿白色衬衫这么好看,不知道他穿上古代的白袍,会是什么样?没想到……不,她早就知道,他穿上古代的白袍,也会这么好看。
绿珠虽不明究竟,不过春四娘的神情显得很不对。她最担心的事儿,看来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周国公的确……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娘子可还记得,上次二娘特地来寻你,说的那些话?周国公一向与二娘交好…….”
她的意思,娘子你还是离他远着点吧。没想到春四娘的呆呆出了会儿神,突然道:“我得见见他,上次一句话都没顾上说,这次我绝不能再放走他。”她的语气很坚决很急切。
绿珠呆了一呆,倒有些为难。
春四娘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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