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是想着,落座。
正厅里却忽然回荡着一阵吼声。
“父亲同你说话,你在想些什么?”
虽然说是问句,但其实更偏向斥责。
沈长念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于是沈重愤怒扭曲的脸,也就像是倏忽出现在她眼前。
沈重位高权重多年,在他面前,少有人不是战战兢兢,专心致志,眼下察觉她的走神,猛地拍向桌子。
圆桌上的器具都抖了抖,贴近桌边的茶杯直接衰落在地。
沈周氏不由得一震,打了个寒颤,冷冷地安抚:“你也不必这般。想来是长念在外面呆了三天,现在回家,稍微有些失神。”
沈长念没有肯定,也没有反对,但在沈重面前,她向来表情凝重。
沈重一看她的神色,也就默认沈周氏的话,继续好言好语地奉劝:“想必之前店家的事情,也是你不得已而为之。罢了罢了,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但你要记得,祁学谦这人是沈家的仇敌,更是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早日把兵符拿来,也可早些获得安稳。”
她这才从记忆里找出沈重叨唠许久的话,都是在斥责她关于树种店店家的事情。
她避重就轻,笑:“父亲从未告诉过我,那是沈家的产业,若是早点知晓,我也不会那般对待。”
假如以前就知道,她恐怕就直接找人搬树,也不会和祁学谦提起补差价的事情。
沈重没想到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在解释,可同时又想到自己的确没有告诉过她沈家具体的产业,心底一虚,但仍旧面色如常。
他缓缓出声,希望结束这个话题:“这件事也就算了,不过下回切莫这般行事。”
沈长念应了声,蹙眉,忽然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您把沈家的产业全部告知我,如果下次遇见类似事情,我一定避开它们。”
沈重没发觉,她用的不是“我们家”,而是沈家。
其实沈长念自己也没注意,但是潜意识里,她却自觉和沈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不可!”
不假思索地,沈重立刻否定她的提议。
似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他轻咳一声,抿一口龙井:“父亲的意思,不是怪你危害到沈家的产业,而是觉得你的行事太过放肆。哪怕商人大都卑劣,但我们为尊为贵者却不能以强权压人。”
他顿了顿,问道:“明白了吗?”
沈长念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见她比较配合,沈重让其他人上菜,待所有饭菜都上齐之后,他把沈长泛、沈周氏和所有下人都呵退出门。
沈长泛还是那副泰然处之的模样,行礼告退。
沈周氏则嗤笑,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蔑视,也不和他争吵,端着姿态,大大方方地离去。
门被掩上,确定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长念端起酒杯,正准备小酌一杯,沈重却咳嗽三声,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厮。
虽然身着小厮的衣裳,但那双眼睛里的戾气却让沈长念知道他必定沾过人血。
她的胃里登时一阵翻滚,于是把喝了一半的酒杯放回原位:“父亲这是……”
“为父知晓,你的男儿身被揭露,而且还是被为父亲自揭露,你定然不悦。”
“但你可曾想过,如果这件事不是我亲自上言,而是被祁学谦揭露,那么沈家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沈长念没搭话。
沈重继续说道:“长念,你要记住,沈家和祁家是朝堂的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虽然安排你嫁给祁学谦,但并不表明我为了向祁学谦示好所以舍弃你,相反,你对我来说,对整个沈家来说,至关重要。
长泛需要你,你母亲需要你,我需要你,陛下也需要你。”
沈长念听见“陛下”二字时眼眸微闪,清楚地明白了皇帝的态度和父亲的倚仗。
“所以,为了你们,就必须牺牲我。等兵符被送到沈家手里,祁学谦必死无疑,那我呢?”
“长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国为民,怎能单单考虑自己?”
沈重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不配合,先是大吼,尔后柔声奉劝:“再者,即便祁学谦去世,沈家也是你永远的依靠,你母亲自然会为你安排更合你心意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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