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她的长发束成男子式样,“我们试一试,也许能逃出去……大不了一死,”又捏了一下她的脸,“大不了在脸上蒙块帕子。”
她记得元翡虽然性子温静,骨子里却是个很快活的人,他觉得人间有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哪怕只有一天也很值得一活。
但终究没能逃出去。日落前未能出城的百姓皆被扣押,她还是个小姑娘,身量单薄,唇红齿白,纵使扮了男装,那样子也实在瞒不了人,她和元翡很轻易地被人分开了。
辽国将军纵马进了城,辽军士兵皱着眉头在扣下的人群里挑出几个年轻女子送去给将领们尝鲜。将领们都在前方,只有耶律阙在场,他弯下腰来细心挑选,最后看着她的脸粲然一笑,吐出一句难懂的辽国话,叫人带她下去。
地牢里漆黑一片,日夜如此,四季如此。寒气浸入骨髓渗入血液,她动弹不得,只记得冷。耶律阙连打带饿数日也没能将她驯服,反被她挣扎着握住瓷片刮伤了脖子,他本就性子暴躁,一时气汹汹地离开。她蜷在地上等了不知多久,饿得神思昏沉,终于有一线亮光透进眼里。
那青年温和挺拔,穿着文士的衣裳,像是归降的齐国人,大约有些道理要讲,先递给她一件衣裳,又递过来一块东西,“先吃。”
肉馅里混了椒盐一类的香料,落入腹中十分熨贴。她狼吞虎咽着问道:“多谢……你是谁?”
那人面上表情不多,“耶律敬。”
她慢慢停下咀嚼的动作,拿着肉饼的手臂缓慢地麻了。地牢外的犬吠之声不绝于耳,她忽然隐约明白过来自己手中拿着的可能是什么,弯下腰去搜肠刮肚地全吐了出来。
耶律敬似乎有些不耐烦,做了个手势,几个士兵抬着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快步走来,“砰”地丢在他脚下,一条猎狗吠叫着跟在后头,喘着粗气逡巡,却不敢下口。耶律敬回头来仔细看了一遍她的脸,“他想救你。你们很像。”
她吐得说不出话,耶律敬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他的齐国话说得有些生硬,字句都短,“齐国规矩,兄弟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想死,他陪你。他的肉,你不吃,让狗吃。”
猎狗不知饿了多久,像她方才吃肉一样狼吞虎咽地咬食那具死气沉沉的身体,铃铛声响得人骨头发寒。她扑上去抢夺,试图隔开尖厉的犬牙,攥住了元翡的手腕向后拖,猎狗一口咬上她的手,她便咬回去,像野兽一样争夺猎物,死人的血肉被吞咽下肚,和着温热的血。耶律敬漠然看着,突然劈手来捏住了她的后颈。
“外头的人死了,被狗和虫子吃掉。你这般的,死了也能做成艳尸。还不懂?”
她不知道什么是艳尸,仍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向后躲去,“你别碰我!”
耶律敬将她身上的衣裳剥掉,从后面挞伐少女发育未全的身体,看她被狗撕咬出血的右手疼得发抖,便用力捏了那道伤口,“弄伤阿阙的是这只手?”
猎狗的耳朵爪子都被她咬破了,在一旁尖声吠着,冲她亮出森白的尖牙。她将额头抵在地上,水滴掉在湿冷的石地上,不知是泪还是汗。
没有被发现身份已经是绝顶幸运的事。她任由耶律敬和耶律阙摆布,足足三年,她没有再说过话。起初是不肯,后来是不会,喉咙和舌尖一道哽着,最疼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想要求饶,却早已不知如何发音。回到洛都后寿春与她一道用膳,发觉她不能吃肉,也不会说话,于是勃然变色,推开碗箸扬长而去。她不为这件事责怪寿春,换成是她,也会觉得恶心。
可只要人心有执,便可以不想不听不看。她蒙起眼和心一味向前走,活下去并不难。
这夜洛都的雨始终不停。已经到了三更天,元翡蜷着半晌,被骨缝里的酸痒剧痛催得直欲作呕,昏昏蒙蒙地下地,勉强走了几步,四肢全软得使不上力,被陆侵从后头揽住了架起来,“要什么?”
醉意昏然煎得五脏六腑如有火烧,她只能指指喉咙,摆了摆手,勉力推开他往外走。陆侵看出是要吐,将她死死拽住,“外头冷,当心着凉。”
她已经忍不住,陆侵抽出铜盆,她背转身去,俯身跪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实则并没有吃什么,只是肠胃虚弱,到最后隐然都吐出了深绿的胆汁。陆侵看得心底发凉,从后头捋着那一头长发待她吐完,弯腰摸了她的额头,扬声叫:“来人。”
元翡在府中向来不要人贴身服侍,院中空荡荡,寿春不在府中,外院的下人更是松懈,俱已睡了,何况侯府本也没有医官。陆侵扯了披风将她合身一裹,抱在怀里出门。
街上空荡荡,唯有雨丝罩满天际,间或一两驾马车从秦楼楚馆离开,载着贵人回府。那老家丁倒还算勤谨,张罗着套车,陆侵皱眉将她放上马车,却觉合在颈后的两臂一紧,是两腿落地吃力,疼得浑身一颤。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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