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菀来到的这一年,男主才十岁。
她如今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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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是h市最老旧的城区,早年所有的h市人都是住在东城的,随着城市的开发,城市版图渐渐扩大,时代发展的脚步永不停歇,东城这个垂垂老矣的旧城就被甩到了身后。
青石巷又是整个东城城区内最贫困的所在地,就是在东城最繁茂的时期,这个地方也代表着贫穷。这里的房子都有多年历史了,老青石巷的人也早就搬出去了,如今以低廉价格接收破烂小矮楼的都是些外来户,相互之间仅仅是认得而已。他们贫穷,无法介意容身之所阴暗潮湿、终年难见阳光。也因为贫穷,心里头存不得旁人家里的事情。
今夜的青石巷正在举行葬礼,一对怨偶昨日逝世。
渺渺无几的吊唁者刚刚离去。
这对逝去夫妻的‘亲人们’已经躁动不安,开始在小小的、临时搭建起来的胶棚里头你来我往,争吵不休。对已逝者留下的财产和附带的拖油瓶不吝啬于用最恶毒的语言,评头论足。每个人都努力争取自己的权益,为了得到更多,言语中又是数不尽的嫌弃。
“你们也知道,这两个王八蛋都欠我钱的。我当年年轻不晓得事,好心借给他们的,整整有小三万,这么多年了也没能还得上。男的是赌棍,女的臭不要脸。自己死就算了,还要拖着一辆小车陪葬,嫌家里钱多嘞!有那个钱租辆车开,怎么不还我钱呢?我家里还有个要读书的,耗子虽然可怜,可他有这么个爹妈,那都是命!哎哟,那个八十几平米的房子卖了,付了葬礼的费用,能不能够赔苦主车钱,还是两说。我还要给他们白养个儿子,我是真欠他们夫妻的不成?!做你老子的青天白日梦。”
“我话先放在这儿、宁愿不要这个钱,孩子别往我身上推。”
“我是孩子小姑,难不成就活该我倒霉!!!就说今年吧,要账的都到我家里两次了,害得我前面交的男朋友也吹了。谁晓得他们俩口子在外面还有帐没有?耗子跟了我,收帐的找上门我,一个小姑娘怎么办?还嫁不嫁人了!”
这个塑料棚是临时搭建的,站十来个人已经显得局促。整个棚内仅有逝者的照片和一个小小的贡台,上面放着几个皱巴巴的水果。简陋的灵堂中,这个小小的贡台是唯一的藏身之所。如果是一个小孩子,大约可以把自己折叠起来,缩进去。
这个失去了父母的、异常瘦弱的小孩真的如同自己的小名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小耗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贡台之下,睁着双眼,等待处置。
听到小姑大声嚷嚷他的小名,缩着肩膀又往里挤了一寸。
“请问……”
温柔的女声打断了屋内的争吵,所有人都尴尬的转过身看向被掀起的篷布,大雨从来人挑起的缝隙里钻进了灵堂。
屋内众人先看到的是一把黑色的伞,然后才看清了闯进来的人。
那是一个极好看的姑娘,一身纯黑色风衣,长到脚趾,裹住了她的周身,让人遗憾不能见到玲珑的身姿。她是冒着雨过来的,这么大的雨,伞顶不了什么用处,黑色的风衣还在往下滴水,可狼狈也挡不住她的美,唯一露在外面的脸和一双手好似羊脂白玉,在摇曳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莹光。
明明全身都在滴水,却奇异的不显得狼狈,仿佛和这个屋子里的人总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最先反应过来屋内唯一的年轻女人-----孩子的小姑,她疑惑的看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个简陋葬礼上的美丽姑娘,迟疑的询问:“有事吗?”
姑娘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黑白照片,眼眶迅速红了,因脸上本就有水,也叫人看不出到底是哭了还没没哭。
“姐……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呐,”姑娘掩面走进来,撩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眼中满是希冀:“我姐的孩子呢?……章寂舟呢?”
供桌下的小男孩又抖了一下,蹲麻了的他换了一个姿势,不小心露出了没有穿鞋的脏兮兮的小脚。
“我叫纪菀,于小益是我干姐姐……”
于小益,男主章寂舟的母亲。
纪菀很快平复下来:“我干姐,也就是章寂舟的母亲于小益…于小益前两天打电话让我来找她,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这一别……”
在场的人没有心情听她对亡者的思念。
于小益是什么人,示意挥霍青春的女人。不顾孩子在外面乱来的风、骚、货,拖累亲人名声、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女表子---这样的人,烂到了骨子里,又落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有谁能看得起她。
纪菀也没有心情再说。
她半蹲下来,于供桌之下,对上了一双灰暗得毫无光彩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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