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李别作生业,数年间满载而归,于是计算张氏本利若干,尽为归楚,亲登其门。张曰:“交已绝矣,义不受金。”李曰:“实借君物,何敢负德,待来世作牛马偿耶?”推让再三,张终不受。于是乡里为之区画,庙前有板桥已朽,请将此金易之以石,并问李曰:“前既昧良,何敢盟誓?”李笑曰:“彼时非敢昧良,实恐一经承认,即须原物,粉骨难偿,故先至庙祷神默佑,待发财时再报答张友,不意神灵如是。”众闻之咸笑曰:“城隍神乃受君私耶!”后桥成无名,因颜其桥曰“受私桥”。
曹公梦
海阳曹孝廉铨得广西某县,亲友来贺,公欲引疾不赴,曰:“幼年曾作异梦,几时入泮,几时娶婚,几时生子,中举选粤西某县,为穿白甲二将军所害。细记所历,一一皆验,不爽毫发。今所选缺,又恰符合,地多苗蛮,野性莫测,先几之兆,可不趋吉而避凶哉!”于是有言梦不足征者,有以期年半载相机进退劝者,公不得已就道。及抵某县,民淳吏朴,公甚安之。
数年后,忽有呈开银厂者,公为转详。奉上檄委公采办,公亲诣厂所,视其开挖。及矿,则见白气二道,宛如长虹,直冲公前。公惊而仆,返馆舍,至夜半竟卒,家人方悟白甲之征。
治妖易治人难
汉阳令刘某,性方鲠,治祝由科邪教过严,有奸民上控抚军,抚军戒饬之,公抗言抵触,抚军怒曰:“若果才能,有沔阳州某案,若能审办乎?”刘唯唯。先是,沔阳有金桂姐受黄氏聘,及婚期,彩舆迎至家,则两新妇齐出,簪珥服饰,声音体态,无不相肖,因之未敢成礼,仍以两女归金。金父母无从分别,于是两姓均以人妖莫辨诉官,由州至抚,案悬半载,俱未能决,故抚军以之难刘。刘禀请提案至抚军公署候审,并请临审时借用抚军宝印,抚军许之。
临期,公唤两女隔别细鞫,并其父母庚甲、产业、陈设,一一盘诘,及核供词,如出一口。公乃唤二女至案前曰:“观汝二人,原是一胞双女,若并断与黄家,恐尔父母不肯。吾今特设一鹊桥在此,能行者断合,否者断离。”乃铺白布如桥,从仪门直接公座,命二女行布上。一辞不能,盈盈泪下;一则欣欣然喜见于面。公叱泪下者,逐出署外,唤喜者登布上。此女如履平地,步至公前。公暗擎院印,从头击下;两旁覆以网,乃现为狐,投之江中,于是案结。抚军大悦,奏升汉阳府知府,从此遐迩歌龙图再出矣。
汉阳有茶客携重资归,中途为盗所追,奔至汉川,求救于逆旅主人。主人沉吟至再曰:“诚若是,则此处非君所宜栖,可速投某武孝廉家,庶保无虞。”引至孝廉家。孝廉兄弟为具酒食,扫卧榻,嘱曰:“倘夜间有动作,但安眠,毋轻出视。”客寝矣,兄弟秉烛待盗。盗果踪至,彼此格斗,被孝廉杀其四,余三盗逾垣逃。
天明,呼客起,赴县呈报。讵知客出未几,府差早至,将孝廉兄弟锁去,盖黠盗伪作茶客,先以谋财害命,连夜赴府击鼓求救,故刘公发差就近将孝廉兄弟拘到问供。孝廉兄弟陈述颠末,请释一人保家。公不许,并下于狱。盗返入孝廉家,将其家口尽杀而逸。及公觉,急释之,已无及矣。
呜呼!公能断狐,竟不免为盗所卖,岂非治妖易,治人难耶!
伏波滩义犬
伏彼滩,入广之要区,因其地有汉伏波将军庙而名也。某年,有客收债而返,泊其处,船户数人夜操刀直入曰:“汝命当毕于斯,我辈盗也,可出受死,勿令血污船舱,又需涤洗!”客哀求曰:“财物悉送公等,肯俾我全尸而毙,不惟中心无憾,且当以四百金为酬。”盗笑曰:“子所有,尽归吾囊橐,又何从另有四百金?”客曰:“君但知舟中物,岂识其余。”乃出券示之曰:“此项现存某行,执券往索可得。惟我清醒受死,殊难为情,请赐尽醉,裹败席而终,可乎?”盗怜其诚,果与大醉,席卷而绳缚之,抛掷于河。
甫溺,有犬跃而从焉,俱顺流傍岸。犬起抓击庙门,僧问为谁,不应;及启关,见犬走入,浑身淋漓,衔僧衣不放,若有所引。随至河边,见裹尸,俱欲散去,犬复作遮拦状。僧喻其意,抬尸至庙。抚之,酒气熏腾,犹有鼻息。解其缚,验席上有齿痕,始知是犬啮断,乃与茶汤而卧。
明晨,客醒曰:“盗走水路,我辈从陆告官,当先盗至。”盖度其必执券而往某行也。僧诺,与俱。盗果未至,因告行主人以故,戒勿泄。俄而盗果持券至,主人伪为趋奉,遣客鸣官,遂皆擒获。客偕犬同归,终老于家,不复再出,着《义犬记》。
浮海
王谦光者,温州府诸生也。家贫,不能自活,客于通洋经纪之家。习见从洋者利不赀,谦光亦累资数十金同往。
初至日本,获利数十倍。继又往,人众货多,飓风骤作,飘忽不知所之。见有山处,趋往泊之,触礁石沉舟,溺死过半,缘岸而登者三十余人。山无生产,人迹绝至,虽不葬鱼腹中,难免为山中饿鬼,众皆长恸。昼行夜伏,抬草木之实,聊以充饥。及风雨晦冥,山妖木魅,千奇万怪来侮狎人,死者又十之七八。
一日,走入空谷中,有石窟如室,可蔽风雨。傍有草,甚香,掘其根食之,饥渴顿已,神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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