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们不是丁副校长批评的对象。就算他们真的一天改了那么多作文,也不会实事求是地标注批改日期。他们会把批改时间写成好几个不同的日子,绝对不会为领导检查留下把柄。
加林老师3月31日根本就没有批改过作文。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是方红梅呢?与此同时,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因为红梅批改作文比他还要认真,每一个病句每一个错别字都不会放过,改过的作文本往往是红彤彤的一片。
他用探询的眼光看了看方红梅。
方红梅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脸拉得老长,眼睛里pēn_shè出愤怒的光芒。
听完丁伯华含沙射影的批评,她突然发话了:“我想问一问丁副校长,你能告诉我3月31日是星期几吗?”
丁伯华一时答不上来。
整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老师们面面相觑。好多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办公室墙上的挂历。
红梅老师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你既然不记得,那我来告诉你吧。3月31日是星期天。星期天大家都在家里休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改了一天的作文,这有错吗?我是考虑到自己4月中旬要出去面授,还要忙结婚的事情,就想加班把作文改完。如果你认为改得不认真,可以指出批改中的错误。凭什么那么武断地说,一天改29本作文就是对工作极端不负责任?”
丁伯华脸涨得通红,被噎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半天,他才嗫嚅道:“是星期天吗?星期天也改不了那么多吧……”
不少老师都埋下头,暗自发笑。
“丁副校长,你既是领导,又是长辈。不至于我曾顶撞过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找我的麻烦吧!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心胸那么狭窄,连一点儿肚量都没有吧!”红梅继续针锋相对。
丁伯华恼羞成怒,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为避免冲突升级,女校长关玉荣及时出面,把会议的议题转到了其他事项上。
会场上紧张而又尴尬的氛围暂时得以化解。
散会后,王加林刚回到宿舍,教体育的程彩清老师突然跟了进来。他叫加林去他家一趟,说是有事情商量。
加林于是带上宿舍门,先到红梅那里去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程老师,走向正对校大门的第一排校舍。
彩清老师的家里烟雾弥漫,好几个年青教师都在里面。
见加林进来,其他老师递烟的递烟,倒水的倒水,表现得非常热情。
接下来,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大家同仇敌忾,开始控诉副校长丁伯华的罪行。有人说他自私自利,什么好处都往自己怀里揽。有人说他妒贤嫉能,想方设法压制年青人。有人说他品行不端,背地里调戏女学生……程彩清老师提议,联名写信到镇教育组,集体要求丁伯华辞职。
“他毛遂自荐的副校长,算个球呀!”
“这种人绝对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听说他还想入党,我们坚决不同意!不能让这种败类混进党组织。”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矛头都是指向丁伯华的。
痛痛快快地骂了好半天,英语老师才把要商量的事情抛出来。他说,准备以学校青年教师的名义向校领导提建议,从新学年开始,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把学校教师分成四十岁以上和四十岁以下两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同年级一个班的教学,平行班之间比着干。
“我们就是要让丁伯华看看,到底是中老年教师厉害,还是青年教师厉害。”英语老师进一步强调了此举的意图。
加林觉得,这个建议虽然不错,但学校领导绝对不会采纳。
“采不采纳是他们的事情,提不提是我们的事情。”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加林只好说,大家怎么弄,他都不反对。要他签字他就签字,要他表态他就表态,但具体工作他可能没时间参与。现在结婚的事情,自学考试的事情,家里的纠纷,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他顾不上其他的。
大家对此表示理解。彩清老师还非常关心地询问加林的婚事筹办得怎么样。
加林回答说,家具已经在方湾镇打好了,但来不及上油漆,因为距婚礼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那就把家具放在方湾镇,等结婚之后,随便挑个日子再拖呗。”彩清老师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加林说,红梅她爸也是这个意思,但红梅她妈又觉得洞房里一件新家具也没有,太不像样子。
大家又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有的说,就这样不油漆直接拖到学校来。也有的说,没油漆的家具放在洞房里面,通房白色显得不吉利。
最后,多数老师还是建议采纳红梅她爸的意见,结婚以后再拖家具。
事实上,加林对洞房里有没有新家具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眼下最发愁的,是筹办婚宴的钱还没有着落。
就算只请三桌酒席,买鱼买肉,买烟买酒,买糖果,买各种蔬菜,怎么也得一百多块钱,但从武汉回来之后,他已经身无分文了。
最初,加林是打算用白沙铺大舅送的礼金,以及学校老师们凑的份子钱筹办婚宴的。白大货和妈桂英曾承诺送给他们一百元钱。另外,按照牌坊中学的惯例,学校有老师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大家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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