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下一条心准备抗争到底的红梅老师坚持拒绝交纳罚款。她站在丈夫的身边护着自行车,不让“红袖标”们靠近,以免他们强行锁车。
双方进行对峙状态。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眼看吃晚饭的钟点都快到了。加林低声与老婆商量,说这些人就是合法的“拦路抢劫犯”。他们既然兴师动众地出来了,不捞点儿收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给他们一块钱算了,只当是打发了叫花子的。老是这么拱着,“红袖标”们无所谓,但我们耗不起呀,到现在连中饭都没吃,肚子早就在提意见了。
红梅老师想了想,觉得丈夫的话还是有道理。内心里,她也确实心疼满头大汗的加林,于是嘟哝了几句,从背包里摸出一块钱,算是勉强让了步。
再次上路后,还是王加林骑车,方红梅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红袖标”们并没有前来制止他们违规带人。
到达方湾镇红梅的娘家时,已是下午六点半。
门上一把锁,家里竟然没有人。热情的邻居对红梅说,你妈还在地里割麦子呢!你爸肯定在卫生院,这个钟点正是开晚饭的时候。
加林把自行车锁在大门口,准备和红梅一起去责任田里寻她妈。
两人刚刚起步,就见红梅她妈手里拿着镰刀从村子北头走过来了。
见到女儿和女婿,筋疲力尽的母亲脸上现出淡淡的微笑。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加快脚步去开门。
进门后,顾不上招呼女儿女婿坐,她就准备进厨房去做饭。
“我们来吧!您老先歇一歇。”加林见红梅她妈累得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自告奋勇动手做饭。他吩咐红梅去洗米,自己拿起菜刀,开始削莴苣皮。
饭菜做好端上桌,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价直响的三个人开始狼吞虎咽。正在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红梅她爸回来了。
职业的习惯,镇卫生院炊事员同志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认为菜炒得不怎么样,而且太简单了。他用嗔怪的口吻对老伴说,孩子们大老远地回来了,弄点儿好吃的嘛!
红梅她妈停下筷子,歉疚地回应道:“早知道他们要回,我就会去街上割点肉。我一大早就去田里了,带了两个粑做午饭,中午没有回家。割了一天的麦子,腰都快断了,累得要死!晚饭还是加林红梅做的呢。”
听到这儿,红梅她爸感慨万端。说,每年的农忙季度都象打仗一样,根本就忙不过来。不只是红梅她妈累,他也是一样的。忙了医院忙家里,没有丝毫的空闲。他提议家里雇个人,帮忙料理一下家务,晚上还可以跟红梅她妈做个伴儿。
“请一个人?供吃管喝,每个月少说也得开二十块钱!”红梅她妈马上表示反对。
“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你白天累得像死狗,晚上一个人在家里还担惊受怕的。有一个人做伴儿,我也放心一些嘛!”红梅她爸坚持他的提议。为了论证这一提议的必要性,还非常动情地向女儿女婿叨叨起了红梅她妈的简陋生活。
他说,红梅她妈刚才讲中午吃了两个粑,明显是在说假话。家里的小麦还在田里长着呢,这两天才开始割,哪儿来的面粉做粑粑?这段时间,红梅她妈每天都是吃两餐。早晨煮点儿米饭,炒两样素菜,吃一半儿,再把剩下的饭菜倒进瓦罐里,加点水里面,放在灶堂里煨着。劳累一天之后,晚上回来就吃瓦罐里的汤饭。每天顶着炎炎烈日,一个人埋在棉花枝或者小麦丛中,脸上身上汗水直淌,衣服浸湿了,有时热得心里作呕,连口茶水都喝不上。没人送水啊!棉花从畈里摘回来后,晒在簸箕里和用板凳搁着的门板上,有时突起一阵大风,把簸箕和门板上的棉花吹得满地都是。红梅她妈就一个人蹲在地上,一朵一朵地捡,还得拣干净粘在棉花上的树叶和杂草,弹去上面的灰尘。棉花的收购价今年上涨了不少,结果又让一些心怀鬼胎的人动了歪心思,偷盗棉花的事件经常发生。有几个晚上,红梅她妈听到有人在拨弄家里的大门,她一个人在屋里吓得瑟瑟发抖……
“我又必须睡在医院里,家里没个人跟她作伴儿怎么行?”红梅她爸对着女儿女婿问,希望得到孩子们的支持。
加林和红梅果然就站在了红梅她爸这一边,一起劝说红梅她妈,花钱雇个人。
红梅他妈还是舍不得冤枉掏二十元钱。
她说,敬文在孝天城上高中,又交上了女朋友,每月给他八十元钱还不够花。二女子腊梅在肖港中学读书,虽说手比较紧,每月也得三十多块钱。两个人都上高三了,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今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现在赚钱多不容易,哪里还敢花钱请人做事?自己累就累点儿,出力气总比出钱要强。
听到这儿,加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既敬佩红梅她爸妈的牺牲奉献精神,同时又为自己父母的自私自利感到羞愧。
同样是做老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眼下他手头上没钱,帮不上红梅家什么忙,但他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对红梅的父母好。这样的老人值得他尊敬,也应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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