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话音清醒,确实不像被撺掇的样子,口气才缓和了些,但仍一口咬定,不能奉诏外放展见星。
朱英榕未曾亲政,没有绕过内阁直接下中旨的权利,方学士不同意,他这个意愿就达不成,便有点急躁起来。渐渐地,弄得方学士也又生起气来——既然说不是听了谁的谗言,那又为何坚持至此?
展见星若是个普通朝臣还好说,硬闹着要把自己的老师外放,真由了小天子,史书上记一笔,后世人怎么看待,他们这些顾命大臣又是什么名声?
足僵持了约一炷香工夫,方学士操持朝政多年辛劳,年纪也上来了,年前就病过一场,这时连气带累,捂着胸口,一时咳嗽得停不下来。
最后,以方学士回家休息,朱英榕派遣太医前去看视告终。
“皇上,阁老们对奴婢的误会太深了。”殿里终于安静下来以后,木诚委屈地上前道。
朱英榕心烦得厉害——他也不想把老臣逼到那个地步,道,“行了,朕知道你没说还不够吗?”
木诚打量着他晦暗的脸色:“方阁老不知道皇上的难处……唉。”
朱英榕不想说话。
“皇上别生气,阁老只是不放心,若论用心,也是好意。”木诚又道,“不过,若是皇上能早点亲政,想做什么,自然就能放手去做,不用被阁老们当成孩子一般管着了。”
朱英榕道:“你说得容易,朕不过十二岁。”
“甘罗十二可为丞相,始皇怎么不以他年幼而不用他呢?”
朱英榕不语,半晌后道:“别废话了,方先生的病还不知道怎么样,等太医回来,你记得立刻来报。”
木诚不再多说,应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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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见星事后得知了这场争执。
从木诚的口中。
木诚打着为释前嫌和解除误会的旗号,在一个空闲的时辰拦住了她,详尽地对她进行了解释。
“——展大人,奴婢确实没有对皇上提过一字半语,请大人试想,大人真的外放了,与奴婢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这句话其实不通,把展见星排挤出去,对他本身就是出了口气,有这个机会,他会放过才怪——但展见星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确实不想她外放,她真的外放了,也就等于离开了这个是非地,那他还怎么对付她?
朱英榕外放她,才是存着最后一点情分,想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淡淡道:“那你是认为我留下,才与你有好处了?”
木诚一滞,旋即笑道:“展大人真风趣,什么好处不好处,我们呀,各当各的差罢了。”
笑容居然也是没什么芥蒂的样子,只是眼神之中,有股掩不住的得意透了出来。
展见星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懂了,朱英榕一定是得到了实据,木诚才会这么不怕她翻盘,像猫戏老鼠似的,自在悠闲。
也就是说,她试图找寻的误会的那个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钱太后就是真的,对她生出了错误的心思。
所以她才会拿木诚这么没有办法,只能退避。
……
这实在是件太荒诞悲凉也阴错阳差的事了,再深究对错毫无意义,它只是成全了木诚,木诚像个从阴间偷跑的恶鬼,抓着勒住她和钱太后脖颈的这根绳索,爬回了人间。
绳索上系着的,是个死结。
她解开与不解开,都一样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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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进一步不好起来。
这主要因为方学士的病没有马上好起来,反而缠绵下去,据太医的说法,这是陈疾得了个口子,一气发作出来,病家务必要静养,不能再耗神,否则恐有年寿之忧。
朝堂因方学士的病倒产生了小小的震动,论地位论资历,再没有比方学士更压得住阵脚的,连钱太后闻知,都从宫中遣人来看望赏赐了一回。
朱英榕对此也有些愧疚,他没有再跟余下的几位阁臣提要将展见星外放的事,展见星因此继续做着她的讲官。但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前程就到此为止了,因为眼下朱英榕有掣肘,不喜欢她也不能把她赶走,可等到亲政的那天,怎么可能还忍耐着?
与此对比,木诚是一步步地往上走,春去夏来,他进了司礼监,做了一个随堂太监,以朝堂各机构比拟的话,他所在的就等于是内阁一样的要地了。
方学士养病,余下的阁臣资历没那么深,加上有些权力上的忌讳,都不好去阻止,因为内阁拥有票拟权,司礼监则掌批红,二者合而为一等于皇权,内阁在自身权利的基础上,还想去干涉司礼监太监的任用,那是想干什么?
天子日渐长大,不是那么好欺的。
圣眷这回事,在外臣身上一时不会体现那么明显,大多数人该熬的资历还是得熬,内监就不一样了,想怎么提拔,就怎么提拔,内监获得权力的速度也飞一般快。
譬如木诚。
短短几个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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