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间筹觥交错,眼看着自己的多方施为有了成效,陈牧心中不由豪气顿生。
刘邦此时想来不过是一泗水亭长,整天带着一堆小兄弟瞎晃荡,穷得要去兄嫂家蹭饭吃,不久后却生出驰骋天下的野心。
楚国大少项羽则跟着叔父项梁在吴中寄人篱下,靠为大户操办婚丧嫁娶为生计。
自己如今坐拥良田、美宅,更有心腹爪牙,或许也可以在乱世中分一杯羹。凭着自己对历史大势的走向,不说问鼎天下,找个时机投靠一方诸侯混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想来是没有问题的。陈牧是个俗人,没有什么拯救天下的宏伟理想,只希望能在即将来临的乱世能过好自己的安稳小日子。
陈牧趁着小月不注意,斟了一碗酒,正要饮尽,堂下又传来一声:“达,请求离席。”
这还真是要逼着他学周公的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脯。
陈牧只得放下快要送到唇边的酒碗,心中难免有些不乐,看着堂下人道:“任平,又有何事?”语气特意加重了些。
宴会之时,客人若无故请求离席,是对主人的大不敬。即使真有要紧的事,也要先行告罪。
几年之前,琅邪郡大豪田阳不知何故在郡丞柏肃的宴会上愤而离席,结果当天田家便被抄没,田阳带领一部份族人流落江湖。盛极一时的故齐大族,在始皇破秦时首先带了带路党的宗室旁支青唐田家土崩瓦解。不管其中真正的政治搏弈是什么样的,外界传得纷纷扰扰的却是“田伯仁,怒弃席,招祸巨。”
主辱臣忧,张家兄弟以陈牧门下鹰犬自居,故都微露不悦之色。铜锤欲出声斥责,被其兄长扯了扯袖口制止。
高达见堂间众人都面带不悦的看着他,丝毫不以为忤,抬起头望向陈牧道:“达听闻春秋末年,越王勾践为报亡国之耻,衣不纹彩,食不加肉,卧之于柴薪,尝之以苦胆。为何?有大敌吴国虎距江北,血海深仇未报,不敢纵情于享乐。越吴之间有大江之隔,越王尚觉得如刺在背。如今陈黄两家交恶,近在一里之间,陈君便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若为一时之胜便轻视了黄狻,今日烹羊为乐,他日便将成为黄家刀下的待宰之肥羊。高达之所以请求离席,是不忍见现在明堂之上宴宾客,他朝蛛丝儿结满房梁的凄梁景象。”
张铜锤环抱着双臂,面露不屑之色,低声道:“卖弄唇舌之辈,故作什么玄虚。”
老管家低头垂目,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性格沉稳的张铁锤不多言语,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暴露的他内心的想法。
陈牧见这人能说出这番话,应该是读过几册书的,在这乡间也算有几分见识。所以陈牧并未恼火,笑着问道:“任平,有何教我?”
高达盯着陈牧的面庞好一会儿,不答反而问道:“陈君,是想为一乡里大豪,入则娇妻美婢,出则招摇过市。又或是愿以悍勇爪牙为刃,贤人智士为车,做那天下间的英雄呢!”
陈牧狭长的眼眸微合,寒光闪过,心中不知不觉起了杀意,高达的眼神好像能洞穿他的内心。天下英雄?始皇帝一人气盖山河,谁人敢自称天下英雄。
“前者如何?”
“若是陈君志在做一个乡里豪强,高达转身便走。道不同,不相与谋。”
陈牧起身下堂,慢慢走到高达身前,这人身材是齐人通常的高硕,容貌却有分书卷气,尤其是一双眼睛凝聚有神。
小月一手撑着下巴,转过身来有些好奇的望着堂中的陈牧和高达。
陈牧沉声问道:“如若是后者呢,任平又当如何?”
“高达粗通易学,虽不及先父十分之一,但于先天相术一道略于心得。君有鹰视狼顾之相,龙行虎步之姿,必不甘心蜇伏于乡野。此话出我之口,入君之耳,陈君要是信不过我,请斩高达之人头。我所求无他,只是身为人子不得不为父报仇,想凭借陈君之力罢了。”
高达声音细不可闻,外人只见双唇翻合,已经有人对这个搅了宴会的人心怀恶感了。
“君之仇敌为谁?”
“下令捕拿天下方士者,为谁?”
高达伸出食指轻轻朝空微点,随后收回拢于袖中,依旧站立如松。他敢于说这番足以让他抄家灭族的话,自然不因为什么被陈牧的王霸之气折服,而是对自己的先天相术极为自信,认为这个装疯卖傻十七年的少年,也是暗怀野望之辈。
“阴阳家先贤傅朴子所著《周天阴阴经》中的相人篇有明文记载,剑眉薄云鬓,双眸狭长冷厉,鼻挺如架河玉梁者,鹰视狼顾之相也,盛世出将入相,常怀逆反之心。乱世雄据一方,在野之大蟒也。陈君之相如是也,所以高达敢以性命相托。”高达神色如常,交叉放在腹上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如果不是父亲师门前辈死前曾留下的那句话中的时间就快到了,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陈牧观他神情不似作伪,虽对什么《周天阴阳经》,先天相术一说不置可否,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引经据典的夸他长得帅,这马屁可是拍到陈牧痒处了,即使这人是个时刻想着造反的危险分子也捏着鼻子认了,于是微笑道:“这一屋不扫,何以志天下啊!乡间豪强若不能为,更别说天下英雄了。任平先生若不担心走眼,陈家尚有负责参赞府中大小事务的执事一职虚席以待。”
高达长揖到底,双袖垂地:“蒙陈君不弃,高达愿效绵薄之力。”他若是知道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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