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重复了一遍:“你们今天抓的那个男人在哪儿?”
瘦弱男人忍住内心的惶恐不安,大雪进入袄中,不知是化成了水还是流出的汗,背后浸湿一片,他的腿抖了抖,牙齿“咯吱咯吱”的颤道:“在山洞,东北方向,应该没走远。”他不敢说的是,那男人恐怕再也走不了了,因为自己临走前给了他一、枪。
夏商偏偏头,口中语气极为怪异,像是贴在人耳边说的一样,他不知说给谁听,道:“鹰,东北。”
头顶的猎鹰张开巨大的翅膀仰天长啸回应他,尖锐的鸣叫声穿破黑压压的云层,振翅向青年口中的方向飞去。
最后一个人死去,瞪着双眼,含着深深的惊悚,身体僵硬,暴雪迅速将他掩埋冲到不知何处。
夏商重新向前走,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
他忆起教授的话语,从青年到中年到老年,那个一脸笑眯眯的人总是对他说:“夏,在我心里,你跟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你缺的不过是一个身体,可在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空有躯壳却缺少灵魂。”
“我希望,在你漫长的生命中,能够感受到光,感受到风,感受到美好的山川河流,活的真真正正像个人,而不是将自己与这世界排斥在外。”
“我希望你……不那么孤独。”
无论教授二十岁还是六十岁,他是真切的在为自己着想,可夏商想啊,他也在努力的做个人,努力以人类的方式解决问题,努力的保护和靠近自己热爱着的一切。
可总有那么些东西不长眼招惹他,抢他的珍宝,自寻死路。
时间太长了,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杀个人对他来说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和无动于衷,但是如今……
他连亲手将这些人送进地狱,都觉得恶心。
夏商合上眼睑,因为雪崩断掉的丝线慢慢重新连接起来,他竭力调动全身的力量,来感知男人的所在处,那银线所指的方向,却不是东北的洞穴,而是他左上方不远处的一个雪包。
距离不过两百多米。
雪包上好似有一点星光隐隐约约闪动,在酷寒席卷的风雪中渺小的像是沧海一粟,它却依旧闪耀着,努力发光发热,努力让某个人能够找到它,坚定又脆弱。
夏商有些喘不过气来,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疯了一般的狂奔过去,滚烫的热泪滴在雪地里,与冷气交织迅速凝成一颗颗透明冰冷的圆珠。
这场天灾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森冷的夜色包裹着寒冷,实际上,黑夜和白天在风雪中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暗沉,却又不是极致的黑暗,而是类似与被雾霾笼罩了一般烟灰般的颜色。
百草枯死,树叶凋零,河流搁浅,风岩裸、露,一切都昭示着不寻常。
不知要等到多久,乌云才会散开,太阳才会出来,日光才会降临人世。
秦淮安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埋在了深厚坚硬的雪下,被雪崩冲下来的途中,冰凉的寒气侵入他的经脉与四肢,剧烈的碰撞也让他的身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瘀青与受伤,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半个小时内,他若是不能从这里出去,他便会永远长眠于此。
75%的人类在遇雪崩被掩埋后会死亡,而被埋135分钟后,能够成功获救的只有——3%。
秦淮安不认为自己会是3%的那一类,但他非常冷静,就好像他还没有面临死亡一样,一开始他试着抽出胳膊清理周遭的雪,可他四肢被牢牢压住,压根无法动弹。
他四周的雪慢慢凝固成寒冷坚硬的冰,双眸禁闭无法睁开,他感受到血液开始越来越缓慢的流动,跳动的脉搏也微弱异常,身体机能降到最低。
唯一火热滚烫的,是他的耳垂,每当他想沉睡过去时,那耳垂便升起一股烧灼似的痛感,他便清醒一些。
他要是死了,说不定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就转去投向其他男人怀抱,一想到这种可能,秦淮安便觉得整颗心都在绞痛,在死神即将来到的情况下,他竟然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甘与嫉妒。
秦淮安想扯扯嘴角,脸无法做出这个动作,麻木而僵硬,他恍惚间想起以前的事,如同置身梦中。
十八岁那年,他也以为自己会死,可他活了。
那时他也像在山洞中一样,手脚被牢牢捆绑,双眼被红布蒙住,麻醉药的效果让他神志不清也忘却了时日,只是在一阵一阵的昏迷与晕眩中度过。
四周一片黑暗与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水滴落的声响,“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又诡异。
后来之事就像笼罩了一层迷雾看不清晰,他的精力时好时坏,再醒来时只听见人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眼前因为蒙着布而一片血红,有什么液体溅到了他的眼睛,在红布上缓缓晕染开。
就是从那时候,他开始不喜一切液体,血迹尤甚。
“怎么还有一个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缓缓道,是个少年,极为稚嫩干净。
其实当时,秦淮安并不肯定他有没有真的听过这个声音,偶尔午夜梦回时见到的画面也只是模模糊糊,尤其是他在获救后曾不止一次认真的问过他爷爷,是谁救的他?
爷爷说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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