踺嘉,治所临昌,安王宫。
这个曾经相对狭小的安王宫,如今正在扩建,虽不涉及前头殿宇,但难免多些吵杂和扬尘。
徐苍一身常服,悄悄从侧门被引入正殿,他垂眸见礼:“标下见过安王殿下。”
“起。”
一道醇厚的年轻男音响起,安王转身。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头戴漆纱笼冠,身着藏蓝色续衽深衣,肤白红润,宽额方颌,生得甚是英伟,也颇有皇子威仪。
他见了徐苍:“还没有消息么?”
徐苍垂眸站起,拱手:“确是。”
“难不成真葬身黔水?”
安王皱了皱眉:“我总觉得太轻易了些。”他那五弟,应是更坚韧才是。
“难不成,他看破了此计?”
没错,徐苍就是一计,他曾经的身份,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作为曾被嫡出弟弟映衬得黯淡无光的安王魏平,他颇清楚魏景的本事。若是不死,单凭这些寻常兵卒的搜捕,恐怕不管多严谨,也奈何对方不得。
于是,他和幕僚商议后,看中的被贬到西南的徐苍。
明紧暗松,看似是旧日部属暗中相助,实际就是布下重重陷阱。
据信报,齐王重伤带毒跳江,江水湍急,即便能登岸,只怕也危在旦夕。
各个大小城镇的有名大夫已第一时间约束了起来,以最大力度搜查日夜不断,齐王很难吧?这时候出来一个不忘旧情的昔日下属,已至强弩之末的他,想必很大可能会求援吧?
可惜的是,事发如今已快十日,依旧毫无动静。
魏平蹙眉沉思片刻,挥手:“你且回去,严加搜索不得有误。”
“是!”
徐苍应了一句,无声退下。
出得宽敞堂皇的正殿,炙热的阳光垂直照射,又闷又热,他几乎马上出了一头汗,表情不变,心底却未尝没有大松了一口气。
他是徐家子,蒙家族护荫得以活命,且尚能继续披着战甲。如今这局势,他自然不能拖累家族的。安王的人找到他,他不得不从,且还是得高度配合,不能出一丝纰漏。
除了家族,他还有妻儿。
只是与积极的态度相比,他内心只盼齐王千万别找上自己,就这么内外煎熬过了一日又一日,好歹熬到今天,基本能断定计划失败了。
思绪纷乱,唾弃自己,又不免忆及齐王,他长出一口气,比起这山多雨足,又闷又潮,时冷时热的西南,他其实更欢喜北方广袤的天地。
一口酒一口肉,一刀胡虏一腔热血,沙土扑面心头却干净舒坦。
可惜,这等时光与这般的自己,已逝去不可再追。
……
回到安王宫。
徐苍出去以后,魏平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轻哼一声。
他未必不猜测徐苍心里不乐意,但这个不重要,对方必须得做且得尽力做,就可以了。
可惜呀,废了这许多的心思,却全无结果。
“我总是不相信,齐王就这般死去。”
他此话对殿内另一个人说的,这人一直坐在殿内,只是方才并未出声。安王没对徐苍介绍他,他也没看徐苍半眼,只悠然品茗。
看着不过二十余,深青色的宽袍大袖,长长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用一根黑色的素缎松松系在背后,剑眉凤目,鼻高唇红,肤色白皙有光泽,非常俊美的一个男子,和魏景那种英气的俊不一样,他如魏晋名士,尽显fēng_liú。
这人正是安王宫的第一幕僚,卫诩。
卫诩并非单纯的幕僚,他本荆州名士,魏平慕名数顾,二人志趣相投,以挚友互称,他方出山至踺嘉。
所以此人说话也相当直接:“信与不信,此计已无用,另谋他法需尽早,否则时日愈久,擒拿齐王恐无望。”
“张阔呢?他潜于青翟卫已有些时日,还无消息传回么?”
作者有话要说: 死忠这些,宝宝们不要太焦急,男主现在不可能轻信任何人的。
第19章
踺嘉往西北百余里的一处河滩,黔水边缘。
江风吹拂河岸,芦苇摇摆发出沙沙声,一年约二十四五的男子举目远眺片刻,眉心紧蹙:“今日已是第十日了,殿下还没有联系我们。”
这是青翟营的首领,都尉韩熙。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如今青翟营已不再是曾经的青翟营,韩熙也不再是大楚都尉。
青翟营和寻常将士不同,他们对魏景忠心不二且基本无家累。所谓附逆消息一经圣旨宣告,全营哗然,趁着先帝早安排的人忙着接手北军,他们毫不犹豫离了大营,立即乔装潜行欲往京城营救主上。
京城未到,流放的消息就传来,于是他们又匆匆改道。
可惜由于没能获得精准情报,到底是晚了一步,等他们赶上时,魏景和邵箐已被迫投身黔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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