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
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
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
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
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
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
“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
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
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
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
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s-hi,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
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
“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
“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
“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
有风吹过,纱帘翻卷。
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
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雨停了。
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
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
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
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
“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
“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
“那百花楼?”
“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
“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
“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
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
明月出。
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
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
沉疴不在,腐r_ou_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
“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
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
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j-i,ng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
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
“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
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
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
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
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
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
“当然不是。”燕煦翻脸像翻书,“请你过来,自然是为了将你碎尸万段。”
“事道如今,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过去放下,好好重新过日子,你如此执迷不悟,只会寒了他心,将他一步步推离。”
“你知道吗?。”燕煦慢慢道,他甚至能自己听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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