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树歌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身体中产生了一种本能,驱使她跟紧自己的尸体。她朝着救护车的方向走了过去。跟着担架上了车。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顾树歌觉得仿佛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这边,她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张陌生人的脸。
司机从外面关上了车门,顾树歌的视线被阻隔。
“真可怜,还这么年轻。”她听到一个女医生小声地说。
另一个男医生叹了口气,跟着说:“赶紧想办法通知家属吧,也不知道该多难过。”
接着,他们就开始感叹起世事无常来。顾树歌很怀疑,是不是每发生一起意外事故,他们就要这样感叹一次。
车子里很拥挤,对她来说却没有什么为难,她的身体虚虚地浮着,半边跟那个女医生重叠。
女医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还在不住地说话,话题已经从“这么年轻,真可怜”转到了“晚上吃什么,有一场电影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
顾树歌木着脸,看着担架上已经蒙上了白布的尸体。
医院离得不远,她被直接送进了医院的停尸间。或者是冬天,不怕尸体马上腐烂,又可能是规矩如此,她没有被放进冰柜里,而是摆在了一间单独小房间的床上。
小房间很y-in暗,如果她还是人,多半会觉得这里y-in森森的,很可怕,可惜她不是,于是除了觉得光线暗,空间窄,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顾树歌靠近床,她觉得靠近自己的尸体似乎好受一些,飘忽得没那么厉害。于是她就挨着床站着。
这里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很寂静,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氛围。顾树歌于是开始思索,沈眷得到她的死讯会怎么样。
这想法才冒出来,她就感觉到那种发慌的感觉又来了,这回具体了一些,不仅慌,而且伴随着喘不过气的心痛。顾树歌咬住下唇,她抬起手,想要挨着床沿,手却从床沿直接穿了过去。
又一回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已经死了,变成了一个鬼。
顾树歌的手握成了拳。拳头,本该充满力量,可她的拳头,白皙剔透,虚弱得毫无力道。
警察办事的效率很高。顾树歌没有等多久。
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高跟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从远到近,非常急促。
顾树歌直起身,紧张地盯着门,这是沈眷的脚步声,她认得出来,是沈眷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门外。手按上门把手的声音,门被打开,推了进来。
沈眷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穿着宴会的礼服,头发绾起,妆容j-i,ng致。顾树歌想起来了,今天下午,公司有一个酒会,庆祝她的生日,她一定是在酒会上得到的噩耗,匆匆赶来的。
她的神色是与从容得体的装扮全然相反的慌乱,步子迈得很大很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床前。床上的尸体被白布从头到脚地蒙着。沈眷抬手,抓住了白布的一角。
她抓着白布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定定地看着脸的位置,眼眸干涩血红,手下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把白布掀开。
顾树歌倒退了一步,半个身体都隐没进墙里,她看着沈眷的脸,一种愧疚的心情让她想要哭出来。
“姐。”顾树歌叫了一声,她竟然能发出声音,可是沈眷显然是听不到的。
沈眷一点一点地把布掀开了。顾树歌的脸一点一点地展露出来。那张脸上都是血,半边不知是因为撞击,还是摩擦,总之都烂了,很狰狞很可怕。连她自己都不敢多看。
可是沈眷没有移开目光,她甚至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像是在确定这真的是她。顾树歌看到,在沈眷的指尖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的手颤了一下,像是不敢置信,却又被迫接受。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在人类面对死亡束手无策的时候,宣泄悲痛的方式竟单薄地只剩下眼泪,连沈眷,她最亲爱的沈眷,都无法逃脱。
巨大的悲痛在一瞬间将灵魂淹没,顾树歌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搭上她的肩膀,想要给她安慰,想要告诉她,她在,可她的手却直接从沈眷的身体穿过。
沈眷的面容带着悲伤、愤怒、不甘心。她从白布底下找到她的手,手上血r_ou_模糊,沾着灰尘,又脏又血腥,她却像完全看不到,一点也不嫌弃地握在手里,唤她的名字:“小歌。”
“我在这里。”顾树歌急切地回答,“我在。”
可是沈眷听不到,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眷为她而痛苦。
“沈女士。”门前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顾树歌朝门口看去,是一个警员。他穿着警察的制服,看起来不怎么高大,干瘦干瘦的,带着点尴尬和畏惧,对着沈眷的背影,说:“局长很重视这起案子,陈队已经到事故现场了,您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
他说完就赶忙走了,好像只是来通知一声,至于沈眷去不去,他完全不敢c-h-a嘴。
顾树歌知道,沈眷一定会去。她死了,沈眷一定会查明白,她是怎么没的。
于是,过了许久,她看到沈眷收敛了哀痛,整个人都变成了沉静的模样。但她没有立刻走,而是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回床上,把白布全部掀开,弯下身,去摸她的口袋。
顾树歌有些奇怪,她在找什么东西吗?
沈眷在她的口袋里摸了一圈,手还是空的。
顾树歌想,她要找的东西可能在她包里。她的手机、钱包、钥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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