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不断。
神婆就那样气定神闲地站在桂花树旁,额前凌乱的白发随风舞动。
千念岚走到神婆身边,搀扶起她的胳膊,然后用伞遮住并未因站在雨中而淋湿的神婆。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油纸伞面,将刚才发生的所有离奇归于平静。
“走吧。”
神婆没有驻留此地的想法,督促少女上路。
千念岚嗯了一声,便扶着神婆往山岭深处的那片黑竹林而去。
这已是两日来在太冲山脉翻过的第九道岭,山道逐渐变得宽阔,可让三人并肩同行,只是山道上杂草丛生,不能算是好走。
尚天珩跟在后头一言不发,他还沉浸在神婆来去如风的本领上,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神婆瞬间消失在眼前,但再遇到,还是觉得大开眼界。
走着走着,他的肚子便开始咕咕作响。
这两天光顾着寻路与修行,竟没有吃过一顿饱餐,咽下最多的是那红衣少女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野果,那野果他也不曾见过,是种酸涩的脆皮小果子,味道并不好吃,他只见那少女吃过一次,却从未见过神婆进食解饥。
他知道有种文士丹药能够让人觉得饱腹,好几日都不需要进食,却没想到武者光靠元神便能忍饥挨饿,一时觉得新奇无比。
可他毕竟是一名入门武者,当下饥饿至极,哪怕随手抓起一把树叶都可能狼吞虎咽而下。
尚天珩忍不住摸向肩上背着的包裹,这包裹被他用山上不会粘附雨水的树叶保护了起来,外面套上一层用叶子编制的外衣,滴水不进。包裹里藏着黑山兰,此时他的心思就在黑山兰上,是的,只需要轻轻舔上一口就可以让他消除腹中饥饿之感。
但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将包裹打开。
少年自觉性格坚忍,如果连这点饥饿都按耐不住,以后该怎么踏上漫长的修行之路。何况神婆她们就是冲着黑山而去,此刻要是拿出了黑山兰,又当如何解释,答应风老伯的又如何还能做到?
受人恩惠,理当如此。
尚天珩摇摇晃晃地走在山道上,雨水不断浇灌他的身体,他的面色微微发黄,少了最初离开村子时的白净与稚嫩。虽然现在被雨淋得有些不堪,但身子骨着实比出村前硬朗了许多,若在以前,要是曝露在雨水之下这么久肯定得生一场大病。
他不禁替自己感到高兴。唤醒体内的元神,那种如溪水流动的感觉又开始流淌全身。
他的注意力不在干瘪的肚皮上,也不是日夜勤修的元神,而是神婆提起过的无上灵力。他信任神婆,相信师父不会欺瞒自己。
“怎能去怀疑她是为了逗我开心,才故意说我身负神力?”他把思路放得很开阔,想了很多,猜了很多。
“那天除了我之外,还有小龙和小杰,不知道他俩现在怎样了······”
尚天珩一边走一边凝思,就这样忘却了方才的饥肠辘辘。
转眼之间,三人便到了那片黑竹林。
尚天珩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黑竹子看似数量繁多,但生长在固定的区域,也没见有零零散散的竹子钻出来占领山道,就是这样一片茂密的竹海,在山中显得与众不同。
等他回过神时,前面的一老一少已经偏离了山道,正往黑竹林中走去。
进入黑竹林的第一感觉便是雨停了,茂密的竹叶挡住了随风飘摇的细雨,雨水沿着竹竿流下,在黑竹子的陪衬下像是流不尽的眼泪,述说着千百年的幽怨。
走到竹林深处,原本领路的神婆突然停下脚步。
油纸伞随即顿在半空,仿佛失去了活力。
许久之后,尚天珩才又看到那张秀丽的脸庞,只是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游离。
“此处便是黑山了。”
神婆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令人大为震惊的话。
尚天珩环顾四周,愣道:“这里完全没有······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怎么会是上古氏族所在呢?”
神婆微微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女,然后又将头正对向尚天珩,道:“黑山陨落将近千年,这一千年来发生过多少故事,又怎会是你我这等后人能够预料到的。”
尚天珩点了点头,继续往四周察看了会儿,周围除了数不尽的黑竹子,完全看不到一点人为活动过的痕迹,但他不得不承认神婆的说法,毕竟一千年太过漫长,所有事物都可能在此期间消失灭迹,又有谁会知道这片黑竹林究竟发生了何事?
当他就这么以为的时候,突然发现右手边的远处有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他走过去想要看个清楚,等临近了才更加肯定。
这不是一片普通的黑竹林。
大石头约有半人多高,坑坑洼洼的,外表不算规则,但尚天珩本能的以为这是块石碑,一块本该刻着字的石碑。因为大石头的底部明显比较圆滑、规整,像是镶嵌在泥土里,契合的十分完美。
如果大石头是块石碑,那上面的字呢?
是被风霜磨灭,还是遭遇了电闪雷劈,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将它们除去?
这时,神婆道:“当心脚下。”
尚天珩听到提醒,便无暇顾及眼前那块石头。他脑海中闪过飞鬼大军把整座山体弄得千疮百孔的画面,就真的以为脚下会藏着大坑,双腿竟有些不听使唤地挪动了下。
“仔细查看这里,找找是否有口水井。”
“是,婆婆。”
尚天珩想也不想就立即答应下来,然后蹲下身开始四处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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