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杨芷只抄了五篇经文,第六天辛氏身上干净,便带着她出门赴宴。
杨萱跟往日一样抄过几页书就开始弹琴。
经过这阵子练习,杨萱已经找到了以前的感觉,可平常弹琴总是收着不敢露出真技艺,今天趁辛氏与杨修文等人都不在,正儿八经拿出本事来弹奏几曲。
她先弹了最近常练的《风入松》,再弹《佩兰》,最后是已经滚瓜烂熟的《流水》。
曲子的旋律刚刚响起,杨萱深吸口气,双眼微微阖上,左手按弦,右手自有主张地弹拨开来,而前世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闪现在脑海里泼辣蛮横的夏太太、恬不知耻的夏怀宁、轻浮浅薄的夏怀茹,还有手指强劲有力堪比钳子的张嬷嬷。
琴声清越又带着无限的悲凉与哀伤,随风飘过院墙飘进了清梧院。
夏怀宁正与杨桐谈论明年的童生试,听到琴声,脸色立刻变了。
府学里的先生曾经告诉过他,琴跟字是相通的,世间没有两个人的字体一模一样,也没有两个人的琴声是一模一样。
有些人按弦重,有的按弦轻,有的用指腹按,有的用指侧按,发出来的琴声各自不同。
而且,即便是同样的曲子,个人理解不同,琴意也不一样。
夏怀宁听过好几人弹过《流水》,琴声要么空灵要么悠扬,只有一个人会弹出寂寥弹出忧伤。
那便是前世的杨萱。
是独自躲在屋里守孝的杨萱……
☆、第 53 章
前世, 杨萱经历过生离死别,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郁郁寡欢。
这一世,杨萱才刚十一, 杨家还不曾灭门, 她没有理由会这样的落寞孤苦。
除非……除非杨萱也是重活一世, 带着前生的记忆。
夏怀宁强压下心头激荡, 佯作无意地问杨桐,“谁在弹琴?师母还是师妹?”
“是二妹妹,母亲带大妹妹出门了,”杨桐凝神听了会儿琴声, 笑道:“二妹妹苦苦练了好几天, 琴艺果真大有长进, 难怪你错认是母亲。”
夏怀宁道:“我听先生说, 琴声通心语, 我听着好像有悲苦之音,二姑娘最近遇到难处了?”
杨桐失笑,“没有的事儿,她这年纪能有什么为难之事,每天就只看看书写写字……可能是因为最近被禁足在家觉得烦闷。”
夏怀宁奇道:“为什么禁足?”
杨桐本就不太明白个中理由, 且其中牵连到辛媛更没法跟夏怀宁说, 便随意道:“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母亲将她拘在家里练练字。”
夏怀宁见套不出话,转而又道:“阿桐近些时候对我越发见外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寻了些新样子的纸笺, 你竟是不肯收?”
说得是杨萱生辰,夏怀宁又让长福送来一匣子纸。
这次杨桐坚辞不受,也没有在杨萱面前提。
听夏怀宁提到此事,杨桐面色有些赧然,“我对纸笺并无多大兴趣,收了也是白放着。二妹妹那边,母亲说年纪已经大了,不能再随意收外人的东西。说起来只是纸笔,又过了明路,传出去却不好听。”
夏怀宁“哼”一声,“阿桐果然是将我当外人。”
杨桐忙道:“怎么会?若真当你是外人,也就不跟你说这些了,或者只管收了你的礼,弃之不用,然后随便还点笔墨等物回礼。”
夏怀宁笑一声,“好吧,你我两人本就不用作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也不必勉强,往后我也不费心了。对了,我还有一句话问你,说出来阿桐千万别怪我唐突。”
杨桐奇怪地问:“什么话?”
夏怀宁道:“之前我在门口遇到过二姑娘一次,她待我极是冷淡,还有上次那个范诚也在,二姑娘也是爱答不理的,我是想知道她对我是否有所误会,还是说我当真得罪过她。她待别人应该不像待我那般冷淡吧。”
杨桐暗忖,杨萱对夏怀宁的确没有好印象,但又不便直言相告,便解释道:“二妹妹平常甚少出门,何曾见过别人,就算范三哥也只见过两回。我觉得可能是怀宁误会了,二妹妹身为女子,合该注意分寸恪守规矩。”
夏怀宁无言地笑了笑。
恰此时,琴身又起,却是另一首《佩兰》,曲名出自屈灵均的“纫秋兰以为佩”。
如果说,刚才那曲《流水》已让夏怀宁猜度到杨萱是转世再来,那么这首曲子使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记得清楚,杨萱还因为兰草之事讥刺过他,也便是因此,才坚定了他科考举仕的信心。
前世杨萱对他就没有好声气,难怪这世仍旧漠视他。
可是不管怎样,他就是要定了她。
如果杨家能够允了亲事最好,他愿意三聘六礼地娶了她,将她捧在掌心里呵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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