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了灯火,她翻身上床,双眼闭合了很久,迟迟不能入睡。
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她穿上靴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营帐。军中帐之间距
离多是半丈,将军的后帐则是一丈,虽然如此,颜菸还是尽力不发出声音,避免
人起疑。
「唐韵……」。
听到有人叫自己,睡得四仰八叉的唐韵缓缓醒来,迅速地起身向帐门走去,
她太熟悉这声音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和姐妹们一块,我总是睡不着。」颜菸的头从门中探
了进来,脸上挂着一些尴尬。
唐韵曾是公孙炜桓麾下。后来调到了颜菸部下,经过数次并肩战斗,对这个
女将军,唐韵还是很心悦诚服的。听到这话,她连忙跪下,「将军不必如此,兵
营随时欢迎您进来,只不过将军与士卒同寝,怕是有不便」。
唐韵说话时,颜菸已经走了进来,并示意关上门,「军中五禁六忌又没规定
不许将卒同眠,再说了,我们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帐可容纳百人,但通常都会有一些空位,颜菸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一个位置,
不顾仪态地爬将上去。
「你忘了带被子吧,用我的吧。」唐韵看见女将军倒头就睡,一脸关心的上
前询问。
见对方没有再生分地用「将军」这个称呼,颜菸顿时觉得亲切了不少,「好
吧」。
看唐韵抱着一床洁白的被子到了旁边,颜菸忽然一把抱住她,「我看这被子
挺大的,我们两个女孩一起挤一挤吧……」。
唐韵没想到对方已经身为将军还能如此和蔼,顿时微笑着点头。
「不出意外,虏人会在两日后来犯,经过前阵子的损坏,城墙恐不能御敌哪
怕一刻」。
「我看……还是议和吧,书帛已经写好了,是我手书的……」。
「大胆!你不怕被夷九族吗!陛下绝对不会接受这种结果」。
「怕什么,先斩后奏,到时就给圣上说再战只会徒增伤亡,而且颜将军的母
亲是陛下胞妹……」。
颜以安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够了,儿郎自应携刀弓,克复朔北众城州。
议和?那是穆将军所希望的,诸位和他同样怕死吗?」。
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他拍案而起,「到时力战,诸人需舍生忘死,置之死
地而后生。其他的事,不得在士卒中传播,以防军心涣散」。
看着颜以安拂袖离开,围坐在长案四周的几个校统都无言以对,他们都对辰
王朝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贪生怕死。
可他们,以及那些士兵,都是有家人的,一条命,就只值死后会有的那些津
贴福利吗?
颜以安走出自己的后帐,这是一个清新的早晨,天空阴沉沉的万里无云,虽
然隐隐觉得不祥,他还是决定向慕容臬伦告知自己的想法。
天行?克伐宁赫骑坐一匹褐色战马,行进在队伍前端的最右侧,他身后和旁
边都是骑兵。一共有一万人。
包括他本人在内,这些草原勇士都没有太精良的装备,身上胡乱披挂一些发
绿或发灰的铁板,手上拿的,或是粗陋的阔刃砍刀,或是长过一丈的大矛。
当看见一队骑兵出现在视线中,天行发觉了不对,对旁边的乃摩说,「这情
况不对劲,让全军暂停前进」。
行军中,传达命令必须声音洪亮,不然前后左右行动不统一,容易发生踩踏、
互相碰撞。
「全军暂停前进!」乃摩虽然说已是白发苍苍年近古稀,声音却比天行这个
年轻人还大,当真是老当益壮。
他的声音被后面人听见,又继续向后呼喊,以此类推。队伍用了半刻钟才完
全停止。
「都脱木、帕台难。随我去窥探敌军情况,他们出现得太早了。」驭马向前
几丈,天行对队中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下令。
三骑飞驰而出,到了距敌半里处停下,从这里看去,前面的那些人矗立在距
离蕯城城墙约四里,从左到右有上百骑,纵深则有几十骑,堪堪堵在路中央,他
们下面结冰的土地,似乎都要被马匹散发的温度融化。
天行将贴着马身放置的长剑承泣拔出,以防敌人放箭攻击,「兵者凶也!你
们何必苦苦相逼!只要将褫夺的城池归还,我承诺决不南下。这些年我族的许多
人已经适应了农耕,若没了冗昌之地,有很多人都会饿死」。
果然,迎接他的又是一阵乱箭,乌黑的羽箭飞蝗般落下,一共有十支。
天行左手举起承泣,在身前有规律的挥动,将来箭全部打落在地。
前面传来一声怒吼,「呔!草原狗辈休要假惺惺,想要抢走我明族土地就来
吧,老子们与你血战到底!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
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东土已经改朝换代,你们不要用演朝那个傻逼
皇帝做理由了,是男人的,就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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