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湛戚朵在回来路上根据路边广告找了个地方吃饭。那餐馆离城远,十分僻静,纸窗藤凳,却贵得离奇。据说所用的猪羊鸡鸭都在山上放养,“有机”的。蜂蜜也都是山上野花的蜜。吃起来却不过清淡两字,而且上菜很慢,吃完,太阳已微微偏西。
肆虐一日的沙尘暴已经偃旗息鼓,但黄尘未尽,才三点钟便像黄昏光景。
戚朵伸出一只指头在竹制茶盘上抹了一下,看有没有灰,抬头含笑道:“现代人真好笑,花这样多钱,就为了过过老农的生活。”
连湛看着她,她浅紫粉白端端坐着,乌发迤逦肩头。戚朵身后恰有个月洞窗,使这一幕像旧照片里的黄昏,柳丝半青,还未生叶子,千万斜斜着。这帧照片里戚朵含笑,这笑和他调查到的关于她的惨事糅合,使他心里悯然。
“刚才临走你父亲说,不要你管什么事?白猫黑猫的。”见他不说话,戚朵随意想起来问。
“这事目前还没有定论,你先不用管。”连湛温和地答。
戚朵微怔。
她的小脸和初相识的时候比,柔和了许多。连湛想起她为夏江夕之死来找他时,他说的:
“一个女孩子,做刑事调查?很危险的。”
“有疑问,请报警。”
现在他却利用家族的关系声望,涉足到大型毒品和经济案件中。
为了正义?当然……
可如果不是因为戚朵,他清洁的医生生涯,又怎么会与那些黑暗交集?
下一步,究竟会走到哪,连他也无法预计。但还是乐观的,他相信,邪不胜正,只是时间早晚,过程难易而已。他爱她的真实与善良,他爱的,不能被任何人损坏。
戚朵见连湛默然若有所思,也就不再问。他有事却瞒着她,这仿佛从没有过。连父像一座屏障,悄然显形,令戚朵觉得“自己”和“他们”,似乎有很多不一样。他们的圈子,他们的生活方式,处事方式……
她想起方才连父对他们的婚讯不置可否的态度。想起宋铭。
这时连湛抬起手腕看表:“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
戚朵缓过神,站起来微笑道:“好。”
两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同走进黄昏。
她变了,他也变了。他们都因为对方患得患失,却都不敢说出。
上了车,沉默使路变长。戚朵有些困,高速路无聊地延伸着,她不知怎么就盹着了。
林雁瞳伸手推开水晶棺,从里面坐起来,亭亭款款,手执折扇,流苏一步一漾,微笑对她道:“我的人生,会解释你的人生。快来梦我。”
戚朵凛了一下醒来,睁眼只见一轮黄沌沌的夕阳挂在路尽头,身上一阵发冷。
第二天戚朵醒来,眼下发青。
“没睡好?”连湛依旧已经跑完步,精神抖擞地过来,抚抚她的黑眼圈。
“我托朋友定了去帕劳的机票,我们可以先去玩几天,回来再准备婚礼。我知道,准备婚礼是费时的,真正结婚,也不过就是一天。我父亲你已经见过,母亲被一个临时项目绊住了,恐怕半年内都不会回国,但我已经得到了她的祝福。我们现在可以先领证,婚礼,等气温彻底回升了再办,办得精致一点。你觉得呢?”连湛微笑说。
戚朵垂头想了想:“很好。就连领证,也不用着急。”她抬起脸看着连湛:“我又要做梦了。逝者的梦。”
连湛凝视她,半晌,戚朵终于抗不住那双眼的清澈和坚定,移开了目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在这个阶段。等过一阵……”
“你爱我吗?”
戚朵猛抬起头:“爱。”
“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我也爱你。”连湛伸手绕到她背后,戚朵以为他要抱她,他却在她身后的枕头下面拿出个圆圆的小盒子来。
早春阳光下,戚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颗明亮的钻石就在她无名指上熠熠闪光了。
“领证是法律的程序,婚礼是社会的程序。这是你我的程序。”连湛沉稳道。
钻石不大不小,刚刚好。又明亮,又不招摇。是他的品味。
戚朵抬起手看看,一股热意漫上双眼,被她用力压了下去。
万丈阴云都被驱散了,那切割简洁的钻石闪耀着简单幸福的光芒。
他们拥抱在一起。
帕劳位于西太平洋,每天除了蓝天就是大海,除了大海就是阳光,除了阳光就是色彩斑斓的海底世界。
戚朵浮潜在水母湖里,上下左右是碧绿的海水,还有成千上万只橘红的透明的无毒水母在身边飘荡,一鼓一鼓,像饱满的浆果,像一个个小小梦境,像童话。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脸边的一个,它似乎想了想,才倏然窜开了。
“你们在交谈什么?”戚朵心里微笑问。
橘红色半透明的水母们不答,也许答了。她和它们一同向着阳光往上游去。
白天是彻底的明亮,几乎连阴影都藏匿无踪,晚上则是彻底的黑暗,只有有月亮的时候,海面泛着长长一道粼粼银光。
这种厚重的黑暗像棉被,压得人一个梦都没有。
林雁瞳没有来。
回到鹤城,假期已经过半。两人腻在一起,无非饮食男女,但对相爱的人,却是甘之若饴。戚朵顺着连湛,挑选了婚礼的酒店和婚纱。但她的性格,对这种出风头的事并不感兴趣。
只希望能永远这么相守就好了。什么事也不用发生,就这样,上班,下班,吃饭,聊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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