伛偻着,捂着肚子和伤口走路,有很多人呕吐,还有很多人憋不住,拉在了当场……
全莫斯科人都见证了这群可耻的战俘如何脏污了他们神圣的红场,但那又如何,我们尽力了,耻辱是战败的附属品,承受是我们的义务。
然后,很直接的,西伯利亚。
大部分人的工作,就是挖煤。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样的生活,可能表面上看很痛苦,可是回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生存成了底线时,一切苦难都显得美好,就像当时一个同僚说的,当一切不能再差时,那么就是它渐渐好起来的时候。
苏联人的仇恨是显而易见的,每天的食物与劳动完全不成正比,一开始还好,等到天气变冷,每一天都有人冻死饿死,于是很多人的工作变成了抬尸体,挖坑掩埋。最好的工作是在伙房帮工,就算砍柴烧火也能比别人多得一心半点的食物……我当然轮不到,我人缘并不怎么好,很长时间我都觉得,其实我就是死的,只不过脑中还有一点可怜的思维活动保存了我的生机。
第一年是最难熬的,仇恨是那么深,虐待像家常便饭……我就在那时候失去了一只眼睛。什么原因?呵,你真想知道?我给一个杂种擦鞋,他说我擦得不干净,用抢来的德国制式马丁靴踢了我一脚,踢得很精准,我当场就看不清东西了,然后,你懂得,治疗永远不会及时。
好歹我活下来了。
第二年,天气变暖的时候,元……希特勒死了,很快,投降了,我们经历了很久的嘲讽,不过感觉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战俘越来越多,分担工作和食物的人越来越多,我学会了在冻土里寻找一心半点的菜籽,草根和树种,只要嘴里含着一点东西,无论什么味道,那都让我觉得自己不会饿死。
天气又冷,在更多的人饿死冻死的时候,我又,哼,很奇迹的,活下来了。
你的棉袄的功劳?
开玩笑,就你这破袄子,还不如俄国人的睡衣可靠!
挖煤的感觉怎么样?你可以去挖挖看,俄国人在上面打眼放炮,我们就进洞里拣煤渣,一天下来全身都黑得跟非洲人似的,只剩下两只眼珠和一口白牙。战俘营的卫生条件能好到哪去,他们给我们的洗澡时间也就那么一眨眼,我冲掉表面的煤灰后,得花大半个晚上去抠耳朵里的煤灰。
至于吃的,刚开始只有一天八百克的面包,还没有果酱,你可以想象,八百克,手掌一托,几口就没了,吃完就等着下一个八百克,这足以让很多人饿死。
后来好了点,时间久了,大家也没什么兴趣去相互折磨了,我们这群人基本都是高中以上文化,各方面来讲都比那群粗鲁的文盲好得多,渐渐的也能在工厂一些重要职位站稳脚跟,和那些苏联自己的矿工基本上同工同酬了。
所以说,当一切不能再坏时,以后的发展趋势,也只能是慢慢变好,只是这变好的时间,长得有点让人绝望罢了。
我们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渐渐获得平等的地位,接下去五年……反而比前五年更加难熬。
为什么?你看着一批批人放回去了,可你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只能每天不停的干活,你会怎么样?这真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当你知道,你的家乡……还有人……在等的时候……
你别多想,没说你。
有没有人追我?你觉得可能吗?那是肯定的!
虽然缺了一只眼,但好歹我无论外貌和素质都是出类拔萃的,比那些伊万强了不知道多少,垂涎我的女人不知道多多少……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更何况,我肯定要回来的!
也有人试图逃跑,但是还没逃就被发现了,当场枪毙……这两个人傻,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棉衣也不知道路线,他们怎么可能穿越这片荒原到达德国?沿途还有那么多充满敌意的人等着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反正一次以后,就再没发生过类似事情……无论表面看起来如何平和,我们终究是战俘,住的,终究是监狱。
至少,我活着回来了,十年,虽然落下一身的病,好歹我遵守了诺言,我活着,还回来了。
你耳朵听不见时我跟你说了什么?
不,你不会想知道的。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行了。
别死缠烂打的,我渴了!热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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