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后落寞地坐在景仁宫中,即便身着最雍容华贵的裘衣,也未能抵御这初春的寒冷。能坐上皇后位置,不仅因昭后出身名门,更因她更懂人心。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昭后看来,这世间众人便似逐臭的蚊蝇,只要许之以利,便蜂拥而至。但这一次,高官厚禄的许愿方式,对手握重兵的各方诸侯,似乎失去了效果。
因为懂得人心,所以昭后更怕失去权势,不可再母仪天下,享众卿朝拜。严祁中箭不治的消息传至京城,昭后便开始深计远虑,笼络宰相房增、枢密使姜庆初、三司使苏可贞一众人等,欲拥立穆王严茂为帝。本以为谋无遗策,可尽取先机,不曾想严昂令快马上书,言严祁安然无恙。房增等臣子立刻调转风向,皆言既然今上尚在,若再拥立穆王,便是谋朝纂位,万不可为。
昭后暗骂穷酸腐儒,竟不识严昂缓兵之计。但念及两国交战,严昂难以脱身,本以为可从长计议,不想严昂竟领军回还,仅数日便兵临城下。昭后未有想到的是,原本应驻境守边的云州军竟然一同返京,更令其手足无措。朝中许多原本支持穆王即位的臣子,也见风使舵,竟暗通严昂,叫嚣大开城门,以迎惠王还都。
最凉不过人心,昭后苦笑,自己尚未失去权势,文臣武将便已首鼠两端。若严昂中州称帝,诸人将置自己、穆王与何处?只怕彼时真为孤儿寡母,再无依傍。昭后自忖进退有据,穆王为嫡长子,按照立长立嫡的惯例,自应承继大宝。但此刻,在争帝的路上已然刀光剑影、危机四伏。
昭后思绪凌乱,就在此时,中常侍张典走了进来,恭敬地道:“老奴已请房相等众臣至含元殿,请昭后移驾议事。”
昭后颌首起身,顷刻间不复忧虑落寞的神态,给人一种泰然自若、雍容不迫的感觉。昭后知道,越是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越不可自乱阵脚。
昭后一抖衣摆,威严落座,道:“房相,本宫令你与惠王相商退兵事宜,进展如何?”
房增苦笑道:“惠王已然兵临城下,若不彰其志,如何退兵?今日老臣前往驻军营地,惠王提出三个条件,如全应允,方才愿与昭后相商退兵一事。”
昭后凛然道:“如何与本宫讨价还价,以为是孩童过家家吗?”
苏可贞道:“昭后稍安,且让房相告知惠王提出的条件,再做计议不迟。”
不听尚可,一听之下昭后只觉心中愤懑,气极之下,身子竟不由微微颤抖。严昂所提三个条件:一是让先帝圣体进宫,昭告百官诸侯,先帝驾崩,尽快召三公典丧;二是封锁宫门和兵符印信,诸将各安其分,诸军各守其土;三是大开城门,让御林军进京,接管城防事宜。
一二条看似依据礼法,并无不妥。只是重要之处,全被舍弃。按照常规,应先立新君,方能召三公典丧。严昂却避重就轻,完全不言及新君之事,狼子野心暴露无遗。第三条更是无法答应,御林军已然唯严昂马首是瞻,放其入城,何异与引虎入室?
昭后明知不可应允,但仍环顾四周,道:“惠王所提条件,众卿以为如何?”众臣揣摩不透昭后的心思,俱都低首不语。
昭后叱道:“众卿为何不置一言,难道不知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吗?”
众臣唯唯诺诺,唯有柱国将军郭圭愤而起身,道:“惠王狂妄之极,不循人臣之道,悖逆人伦五常。昭后当下懿旨,召集王公重臣,共议惠王拥兵自重、以下犯上之罪,罢其兵权,去其爵位。”
郭圭是昭后堂弟,虽无大的军功,但靠昭后庇护升为柱国将军。昭后忖道: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此倾危之际,只有自己人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姜庆初素来看不惯郭圭,更觉其言可笑,见昭后言语赞许,忍不住道:“郭圭误国,若按其言,灾祸顷刻可至。为御北梁,京中精锐尽出,仅余数万老弱之众。惠王兵精将猛,之所以迟迟未攻城,只因师出无名。昭后召集王公重臣,欲议其罪、去其权,无异授人以柄、予人口实。若惠王籍此攻城,何人可挡其锋?”
众臣纷纷附和,只言惠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实难与之相抗。昭后不由气短,思量姜庆初所言,虽直白但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不想群臣如此畏惧严昂,实令人齿冷心寒。
昭后冷冷地道:“既然众卿皆觉不可,计将安出?”
群臣不由默然,皆知形势不利昭后,如何出谋划策?严昂将数万精锐,挟雷霆之威,屯与城下,已然志在必得。幸而多有顾虑,迟迟未有攻城,否则对战数万老弱之兵,顷刻可下。况且对群臣而言,穆王还是惠王即位,与己何关?不过都是严家的天下,何必强出头,不若静观其变、明哲保身。
昭后见状,亦知再商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长叹一声,便散去群臣。群臣诺诺而退,唯有忠勇侯郭培、柱国将军郭圭、光禄勋张简留了下来。
昭后道:“汝等如何不走?”
三人跪拜道:“我等身沐皇恩,多年来仗昭后荫庇,方才拜候封爵,光耀祖上。眼下朝廷危难,怎可趋利避害,不献绵薄之力?”
郭培三人尽为昭后心腹,郭圭自不消说,为昭后堂弟。昭后兄长郭佳,壮年早亡,遗有一子,便是郭培。昭后心疼其年幼丧父,左提右挈,年少便已封侯。光禄勋张简为昭后表兄,昭后对其也是多加提携,已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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