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母亲把一片雪白的绸缎递给父亲,那上面是一片殷红的血迹。父亲看完了就哭了,说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
母亲坦然说道:‘找你我知足。’她在那片绸缎上,围着血迹绣了一片枫叶。藏在衣柜的最下面,小时候,我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告诉我说,那是她的青春。
婚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总不怀孕。她自己很着急,读父亲的中医书,学会了把脉。常言道,医不自医。母亲不管这个,经常给自己把脉,开方子,喝中药。结婚两年之后,才有了我。当她知道,自己生了个女孩的时候,痛哭流涕,内疚地对父亲说:‘其实,我是想给你生个儿子的!’
父亲拉着她的手说,没事儿,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女儿。
母亲这才不哭了,说你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我那个早逝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做何绍海。我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秋海棠正在开花。父亲想了想,就对母亲说:‘这小丫头就叫何绍棠吧!’
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给我把上书皮,用毛笔写上科目的名字,一本书换一种字体。我们学校的校长看到母亲的字迹后,往我们家跑了好几次,邀请母亲去学校当老师。那个校长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本是大学的教授,后来被下放到农村,一呆就是几十年,我们村出的大学生,全是他教过的。他去我家,对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国家总有一天会看到基础教育对于民族发展的重要性,你来学校吧。
母亲被他说的动了心,想去学校教书。但是,跟父亲说了这件事以后,没想到父亲对她大发雷霆,说难道我连老婆都养不起吗,要你出去抛头露面赚钱?
母亲知道,父亲心疼她,怕她累病了。所以最终也没有去学校,留在家里,每天给父亲洗衣服做饭。
我修完本科课程,去医院实习的时候,母亲病危了。我匆匆忙忙赶回家,母亲已经快不行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父亲为了给她治病,家里的二层小楼都买掉了,可惜没有用了。有一天晚上,母亲忽然清醒过来,神采奕奕的样子。她问我,有没有找到男朋友。我说跟一个脑科大夫正在交往,他的条件非常优越。母亲摆摆手,对我说,条件优越的男人不一定对你好,找个知冷知热,对你体贴的丈夫比什么都强。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选对男人,然后,一心一意地跟他过完一辈子。第二天,母亲就去世了……”
说到这里,何绍棠就哭了。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地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平稳了,擦干眼泪。肿着双眼看我,良久,问道:“延飞,我选你,选错了吗,你值得我一心一意地跟你过一辈子吗?”
我无言以对。
其实,我知道,只要我说一句:“绍棠姐,你选我,是绝对正确的,我就是那个值得你一心一意地跟他过一辈子的男人!”那么,何绍棠会死心塌地的相信我的话是真的,或者说,她会强迫自己相信我的话是真的——女人总是感性的动物,有时候为了逃避残酷的现实,宁愿相信虚伪的假话。
但是,面对善良的何绍棠,我连说假话的勇气都没有了。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何绍棠变得很失落,却什么都没说。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何绍棠蜷缩着身子,背对着我。夜里一点多,我起来上厕所,回到床上,习惯性地把她搂在怀中。
“延飞……”何绍棠小声地叫我。
“干什么?”我迷迷糊糊地答应。
“你说,咱俩最终能走在一起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清醒过来。
“我30岁,你24岁。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女人比男人大三岁,已经是常人能接受的最大极限了。我比你大六岁,也许,咱俩将来会因为岁数不般配而分手。”
“别瞎想了,快睡觉吧!”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
何绍棠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的时候,何绍棠已经去上班了,中厅的饭桌上摆着新买的豆浆和油条,她睡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我伸手摸了摸她的枕头,上面湿乎乎的。我想,她可能是哭了一夜。
我吃过早点,去医院上班。上午十点钟的时候,120急救中心接到求救电话,说是城郊的104国道上发生一起车祸,有人受伤。我跟着急救车出诊,到了现场才发现,那真是一场人间悲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横穿马路时,被一辆过往的卡车撞倒,身受重伤。那卡车都没有停下,直接逃逸了。男人躺在马路上痛苦呻吟,但是没有人管他,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有好心人报警,打120急救电话。可是,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人早已经断气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凝固在马路上。我们把死者直接拉到了中心医院的太平间。不一会儿,闻讯而来的死者家属赶到医院。他的老婆趴在死者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我转身离去,默默地对自己说:“不过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不过是一个没有良知的肇事司机,不过是一个倒霉的受害者,我不生气,我不伤心!”话虽如此,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下午,又接了一个交通事故的活儿,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老板,开着车接打手机,躲车的时候,方向盘没打好,直接撞到了树上,安全气囊弹出来,手机天线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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