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等谷裕,从前学校里的事情如走马灯,又像开闸的洪水,堵也堵不住。冉冉捧着个玻璃杯子,里头几片龙井在滤网里沉沉浮浮。
再一次见郑其雍是在头一次参观消声室之后一个月,专业教授大概是个童心未泯的人,总想着不能让这帮菜鸟被基础课磨没了性子,又召唤他们去实验室,想看看这一届有没有金耳朵。说白了,就是测谁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最广。
郑其雍抱着叠实验记录纸立在边上,像模像样地帮大家记录结果,大家普遍都在一个水准上,单单冉冉能听到比旁人更低频的声音,其雍记录的时候脸上带着点难以置信,“金耳朵啊你!”
虽不算什么特别的夸赞,冉冉脑子里却一遍遍重复,师兄夸了我,夸了我,那一天余下的时间都特别开心。
再次联系又是一个多月之后,冉冉他们用学校的邮箱给助教发作业,发的时候还有点小小的激动,终于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了,更惊喜的是那天晚点时候,居然收到了回复,而且不是已看回执,而是寥寥几行:
赵冉冉同学,
请问本周有没有时间帮助我做一个实验?
郑其雍
冉冉胸口明明有只兔子快要蹦出来,却又按耐住那心思,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大早才回,“周五下午有空。”
对方即刻就回了,周五下午两点消声室见。
真正的熟络是从那个周五才开始的。
手机一阵震动,谷裕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她也真是辛苦,白天是柜员,晚上为了拉到存款指标,还得陪客户吃饭、唱歌,或者是汗蒸洗桑拿。
冉冉有点怅怅,他出去才第四年,居然已经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夜色逐渐笼罩整个屋子,冉冉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动,一想到郑其雍居然已经回到南京,同她一样在这个黑夜下,窗外是同样的星空,甚至看到的也可能是同一股车流,有种难言的快乐与压抑至极的痛苦。
楼下有汽车轰鸣声,一直持续不断发出引擎低沉的声响,响了有十来分钟,冉冉从厨房里的窗户探出头去,刚好看到车头的四个圈儿,车头立着两个人,饶是夜晚,冉冉还是能认出,那个高挑身材的女子是谷裕,她像是要进楼道,却被男人从背后紧紧抱住,起先她还推两下,那个男人越箍越紧,她也就不太动弹。
从三楼看下去,谷裕的反抗也不是很猛烈,更像是半推半就,冉冉就收了方才想要冲下去解救她的冲动。
合上窗回到客厅,这才惊觉已是这样黑,屋子里居然黑灯瞎火,赶忙开了几盏灯,进了卫生间洗漱。
夏巍订婚,谷裕也有了追求者,各自走得都挺好的,所以冉冉自觉不能再去想过去的事情,郑其雍在大洋彼岸也好,就在南京也罢,都是不相干的。
门被打开,冉冉在卫生间里仍然耳尖,只听到开门声,却迟迟没等到关门声,忙跑出来,看到谷裕坐在玄关地砖上。
冉冉走上前想要拉她起来,却闻到浓浓的酒味,不止一次听她自己抱怨,这帮客户喜欢灌酒,遇到是个女的职员拉业务,更是灌得凶。
先把门合上,又架着谷裕将她送到她房里的床上,替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不然明早酒醒了又这儿麻了那儿没知觉了,抓起她胳膊往被子里放的时候被重重打了一掌,“别碰我!”
冉冉这才知道方才在楼下她是不愿的,但大概因为醉酒的缘故,也就没挣扎,心里泛起心酸,却也无可奈何,这是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只能帮她把被子掖好关上门,这中间谷裕心境里的尴尬无奈,冉冉全当作不知道。
一觉起来,谷裕已恢复生气,踏上黑皮鞋和冉冉打了声招呼就跑出去了,她上班比冉冉早一个多钟头。
因为脚踝还有点疼,本来想仍旧t恤牛仔裤运动鞋这一身,但想起下午要去客户家调试音响,还是正式些的好,挑了件裸色的连衣裙,胸口一个v型,高高地收了个腰,下身的包臀裙到膝盖上一点点,不算短,冉冉看了眼开得有点低的v,又配上件薄薄的小西装和黑皮鞋,这才安心。
一个上午都没能好好干活,jeff一个劲儿地叮嘱要热情,恨不得把从头到尾的对话都和她排练一遍,看得冉冉直心烦,好在组长说了句,“冉冉和人说话好着呢,犯的着吗?”才算把他赶走。
灵谷公馆坐落在紫金山半山腰,,能够俯瞰梅花谷,却又远离游客栈道,想要住进去不只是富而已,这一点早有耳闻,但冉冉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传说中的这片别墅区,几座散落在山间,每个都有足够的私密和空间,和市区里那些农民房类似的伪别墅截然不同,别墅前的花园,步行还得三四分钟。
组装组的同事和冉冉走进去,换了软底拖鞋,走在实木地板上没有声响。李沛然打了声招呼就引着他们进了视听室。
饶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冉冉心里还是暗叹了下,能在家里布置这样一个场所,花费不菲,消音棉密密地排列,相互之间成了37.7度的角,简直错觉又回了公司的消声室。
组装组的同事拿出软尺稍稍测量,便把音响搬到各自位置,连好线,李沛然放了一张cd,整个屋子里霎时都是沙沙雨声。
组装组的同事一脸大功告成的满足,打了声招呼,要赶去下家。冉冉觉得也可以跟他一起走了,自己在这儿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赵小姐,你觉不觉得这个应该挪一挪?”李沛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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