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撑起青绸油伞,顶着一天雪絮,伴了流熏一路匆匆前行。
积雪松软,绣鞋踏上软如棉絮一般,步伐极轻却惊飞枝头雀儿,抖索了枝头坠雪直灌脖颈。
空气清寒,凉润肺腑。
流熏忽然记起前世里,也是大雪飘飞的日子,哥哥一场劫难大病后就变得疯疯傻傻,她就是如此的哭着念着,却永远不能唤回昔日那俊秀清朗才华横溢的哥哥。
游廊曲折,绕过影壁,葫芦洞门前横斜着几树白梅,花瓣莹透,被积雪压弯枝条,分不清是梅花还是白雪,只有淡淡幽香扑鼻。曲径通幽,凉意里透出几分兴奋。
前面洞门处早有丹姝探出头来,一笑。
流熏停了步,忍了泪回身打发丫鬟们说:“你们候在这里。”
丹姝清咳一声,两名黑衣汉子押来两名战兢兢的婆子,径直推到半山书馆里端坐的流熏面前。
两名婆子吓得惊慌失措,噗通跪地叩头说:“大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就说说你们知道什么?”流熏紧拥了银鼠皮披风,把玩一枝梅花兀自在鼻间悠然嗅着,一双眼上下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二人本是后厨里的厨娘和马厩冯四家的媳妇。怎么,不用当差,藏去梅园湖边假山下鬼鬼祟祟的,非偷即盗!”
两名婆子互视一眼,机警的搪塞:“是厨里的一对儿留给四奶奶下蛋吃的鹌鹑钻开笼子跑了,奴婢们寻了那雪地上的爪印一路寻来在找呢。如今正月里,这鹌鹑价贵,二两银子一只了。奴婢们当掉裤子也赔不起呀,这才钻山洞的来寻。”
这两个婆子倒也狡猾,眸光溜溜的偷窥流熏一眼,又慌忙避开。
流熏长叹一声道:“那便不巧了,可巧我放在半壁亭的一只金镯子不见了,正在捉贼呢。小姑太太发话,若是擒到了,也不必惊扰老太太和她,送去衙门里一顿贼刑不怕不招的。”
流熏忽然杏眼一睁,柳眉倒立,手中梅枝儿一丢吩咐丹姝:“押下去!”
两名婆子一见大小姐发怒,立时慌了手脚,连连叩头:“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婢们不是入园来偷窃的,是……是……”
两名婆子眸光乱转,又慌张的垂下头去。
听罢婆子的招供,流熏淡然一笑。
“带她下去!”流熏打发丹姝押婆子退下,又附耳叮嘱几句。
众人倏然散去,雪地小园只剩流熏一人,心里反有了些关老爷单刀赴会的勇气和快意,她倒要看看晚晴还耍什么花招。
昨夜一场北风紧,悠悠地刮了满地落英,散在雪地,好不清凉。
行了几步上前,忽听耳后“啪”的一声树枝折断的声响,有人!
流熏一惊猛然回头,冷不防眼前一黑,一双大手倏然从身后伸来紧紧蒙住她的双眼惊喜的嚷:“抓到了!哈哈,看你还往哪里躲!”流熏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头脑一空。听声音又柔又嫩,又是个陌生男子,哪里来的泼皮无赖!一个含糊的念头在脑海里一掠,莫不是晚晴约她来此,就是为了再出诡计坏她清白?
她拼命挣扎几下,但毕竟缚住她的是男子,有些力道。她想,若是晚晴埋伏此人在此坏她名节,再寻人捉奸抓个正着……也不必有什么奸、情,单单她被陌生男子搂抱,怕今世的姻缘就毁了!她更不能大喊救命引来家丁,令此恶名坐实……
眼下寡不敌众,她不敢轻动挣扎。
正在焦急无助的挣扎间,忽然身后的头攀去她颈间,如小狗一般深深嗅了两口畅意的叹着,“好香,好香,珍珠姐姐今儿是抹的什么香屑子,分瑞儿一包可好?”一股甜腻腻的酒香扑鼻,冷冷清冽,那是岭南名酿“梅蕊寒”,更有陌生男子温热的鼻息扑在面颊,狎昵着凑在她肩头。清亮的声音似是个少年,更能闻到他潮热的鼻息匀促在冰寒的空气里。借着手指的缝隙,她依约看清淡粉色绣金流云纹袍袖,衣着华贵该是个有身份的富家子弟,依着沈孤桐此刻的势力,怕是除去凭了一己魅力去哄了谢晚晴之流为他效力,还难买动如此的帮凶。
不过灵机一动,她作出几分闲然的姿态不再挣扎,温声说:“你弄疼我了!”
“十里八里内的美人香,都逃不过我的鼻子的。”少年又费力的嗅嗅她的颈窝得意地说着,徐徐松开蒙她双眼的手。
趁其不备,流熏猛然挥手,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去脸庞那无赖的脸,“你不是哥哥!你是谁?”
“哎呀!”一声惨叫,华服少年措不及防松开她去捂脸。
流熏双手猛力向后一撞转身,推得那人一个趔趄跌倒去雪地中,她惊喝叫嚷:“哥哥,快来,有贼!”流熏奔跑着对了假山上喊。
“别,别叫!”雪地中呻、吟的少年惊急跳起身,冲上前擒住她的臂。
“我,我不是贼,不许叫!”少年一听她叫人也慌了神,急得说,“你不是珍珠姐姐呀?怪我错人了人!你不要叫!你抓伤了我,你还叫!”
流熏这才住口扭头,得意仔细打量眼前人,不觉眼前一亮。
眼前一华服少年脚下踉跄摇摆不定,醉眼迷离,好一张俊美得极致的脸,让人一见便生出几分自来的怜惜。一头乌发倒是有一半披散在肩膀上,另一半扎了发辫却用一串上好的珍珠串起来,险险地坠在头上。左耳塞了一颗碧玉珠子,右脸蹭着一朵女人嘴上的胭脂,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微微眯了几分,透出慵懒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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