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冶铁……”安君眉头拧得更紧。
主掌外交事务的中卿虞芥道:“君上不知,去年冬天,游学到代国的齐国小侯子与人决斗于酒肆,不想竟然命丧当场。齐侯震怒之下,兵陈边境,并号召代国周边的皋国、具国、刘国、钟于国等十余诸侯共伐代国。如今大战在暨,所以代国要粮要铁。”
“代国有什么好游学的……”安君在心里嘀咕了下,沉声道:“粮铁乃国之根本,代国突然起价也非仁厚之举,再说,若是此时换粮铁给代国,致使齐侯误解……”
“君上!”
虞芥摇头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代国毗邻宋国,代国若亡,宋国便将直面齐国,据臣所知,宋国已遣使者入雍、燕,欲邀雍、燕两国一道,逼回齐国联军。”
安君犹豫道:“代国若亡,燕侯便失去了东南的屏藩,应该会有所举动,但是雍公怎么会出兵?三年前,雍、宋一战,雍国可没讨到多少好处!”
虞芥笑道:“回禀君上,此一时、彼一时,雍、齐争雄已有数十年,若是教齐国灭了代国,那齐国的国力必然超过雍国,所以雍公为压制齐侯,肯定会放下旧怨,与宋侯联手制齐,而我安国自宋……”
说到这里一顿,虞芥看了看安君的神色,续道:“自从宋姬打开泰日商道以来,我安国便通过宋国与代国交好,从代国购买战马以强国力,历经十年我安国战车近千,此时若是拒绝代侯,马道必然断绝不说,且会失信于代侯、宋侯!”
众卿、大夫在心里一阵盘算,纷纷劝道:“齐侯远,宋侯近,君上三思!”
安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商道开僻不易,仁厚应当守信。我意已决,便换粮铁于代国,滋其度过危机。”说完,踞坐的身形仿佛矮了一截。
“君上英明。”
众卿、众大夫齐齐喘出一口气,仁厚也得看时候,齐国是比宋国略强,但齐国离安国远,宋国却是与安国接壤,若是因此惹恼了宋侯,那可大事不妙。雍、齐、燕、宋争雄,像安国这种百乘小国生存于夹缝之中,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
“既已无事,诸位便回吧。”
安君意兴澜珊的起身,众卿、大夫纷纷行礼。
“君上……”
便在这时,老巫官柱着蛇头拐杖在一名宫人的搀扶下,潺潺危危的走了过来。
老巫官先是向安君施了一礼,接着又朝着卿、大夫们揖了一揖,便老神在在的捧着拐杖而立。
诸侯国中,巫官地位超然,若说众卿与诸大夫是国君的家臣,戴甲持戈显露于外,那么巫官便是国君的影子,总是在隐藏暗处,但却无处不在。他们不娶妻、不生子、也没有世袭的封地,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昊天大神,以及被神眷顾的一国之君,他们是国君最信任的人。
众卿众大夫去了。
安君背着手向乐宫走去,快要午时了,一边在宫中用膳,一边聆听着宫女们敲打编钟的声音,会使人心情格外平静。宋国嫁来的侯女——宋姬亡于七年前,死后不过一年,他便又娶了一任娇妻,是徐侯之女,徐姬生得格外娇柔,体态轻盈,擅击编钟。
阳光洒在青石阶上,将安君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像极了老巫官手中的蛇头拐杖。老巫官走在安君的影子里,轻声说道:“君上,小侯子一如既往,连宇宙与梦境也分不清,前些日子的谣言不足为信。”
“不足为信?”
安君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巫官,就像凝视着自己的影子。
老巫官低头道:“是的,谣言虽然极易让人生疑,可它终究是谣传,做不得真。君上且想,哪会有人傻了十一年,忽然一朝明智?”
“或许是装傻?”安君的眼神锐利起来。
老巫官避了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恭声道:“君上多虑了,虽说宋姬聪慧异于常人,但小侯子确实是傻,这事做不得假。”
“那就好。”
安君转过了身,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极为怪异,既有如释重负,又有弱不可察的失望,矛盾而复杂。
老巫官虽未看见国君的神色变化,但却揣摩到了一二,跟在安君的身后,试探道:“君上,小侯子年已十一岁,却身居宫外,此举终是不妥,莫若召到身前?”
“罢了!”
安君摆了摆手,对于自己那个傻儿子,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与其召到身前,还不如眼不见为净。仔细一想,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这个傻儿子了,也不知是否与七年前一样,长得那么像宋姬。
一想到宋姬,便想到宋蛮子,安君脸色一沉,脚步加快。
“君上,君上……”
老巫官精神还好,体力却大不如前,在安君身后追得扑爬滚打,险些一个失足滚下石阶,幸好被身旁宫人一把给拉住,不然,这老而不死的老巫宫怕是就此交待了。
安君听见身后有异,回身道:“还有何事?”
老巫官稳了稳神,捧着蛇头拐杖,朝着阶顶的安君深深一揖:“回禀君上,不日,燕国的侯子便会来到少台游学,按礼,我安国若有适龄侯子,也当前往燕国游学。可我安国的适龄侯子,如今唯有……”言止于口,脸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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