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只不过是个美好的理想, 当不得真,即便不是王子,功勋权贵乃至豪商富贾,大虞律例之中也有赎罪银这一特例。
可再多的赎罪银,也赎不了杀人之罪。
是以, 即便倒卖漕粮的罪名被坐实, 洪焘也死不了, 最多是破家而已,可若是沾上了人命官司, 那是再多的银子也赎不了他一条命的。
万延行在这个时候还敢明着维护洪焘, 显然是要保下他。
沈舒南再看了看廖洪宣和梁肃的态度,两人虽没有出言附和, 但此时沉默,无异于赞同。
“万大人所言不错,本官定会酌情考虑。”沈舒南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冲着廖洪宣三人拱了拱手,“三位大人公务繁忙,本官就不多叨扰了,稍后结案,定亲自报与巡抚大人。”
廖洪宣勉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拱了拱手,目送沈舒南出了大门,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堂上无关之人已被摒退,三人无声静坐了片刻,廖洪宣起身,幽幽开口道:“立刻把尾巴都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两人应了声,梁肃犹不放心道:“洪焘他们……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廖洪宣就火得不能自已,“管?怎么管?!余贤清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就算了,贲云铁骑你惹得起?!我再说一遍,尾巴都断干净,多余的事不要做!”
说罢,拂了拂衣袖先一步离开。
梁肃和万延行面面相觑,随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跟着起身前后脚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后,半天时间不到,五大米粮行东家伙同粮道署盗卖漕粮的消息就传遍了同州城,强敌入侵在侧,萧墙之内又出了这么一窝蛀虫,同州城内的百姓一时怨声载道,愈发的民心不稳人心惶惶,离城内迁暂避的人数顿时增多。
索性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几日,紫荆关便传来捷报,卫监军率领大军不仅击退了蒙古骑兵的攻城,并乘胜追击一举收复了白牢关,将敌军逼退至三舍之外。
城中百姓闻讯纷纷涌上街头,多日来笼罩在同州城上空的战火阴霾终于开始消散。
沈舒南坐在茶馆临街的窗边,耳边充斥着街上起伏不绝的叫卖声和茶馆里跑堂小伙计的吆喝声,热闹的同州城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繁荣。沈舒南身处其中,感同身受地心生喜悦,可理智又常常让他抽离其中,透过这欣欣向荣的表象看到背后的事态动向。
随着白牢关的收复,卫简恐怕很快就要领兵深入漠北了。
速达部的壮大已经严重威胁到漠北汗廷的地位,大虞在四境严峻的情况下依然发兵速达部,目的并不在于消除这一北境不安隐患,而是更有深意。一来自然是要重创他的军力,使其短期内再无兵犯大虞边境的能力,确保边城安定;二来不能让漠北汗廷独揽兵讨速达部,否则漠北汗廷极有可能彻底剿灭速达部将其并入汗廷,这样不仅少了一股牵制漠北汗廷的力量,更容易让汗廷的声望得到更大程度的巩固和提高。
综合以上总总考量,由大虞北军出面,与漠北汗廷达成同盟,联合讨伐速达部,是最好的办法。漠北汗廷基于自身的考虑必然会最大限度削弱速达部的实力,而大虞北军只要保证速达部保有最后一口元气不被灭族即可。
说来容易,实则沙场无常。
彪悍的速达部骑兵,变幻无常的漠北环境,尚未肃清的北军内部不安定因素……每一样在交战中的风险都会被无限放大,引发重重杀机。
只要想到这些,沈舒南就夙夜难寐。而他能做的,就只有确保粮草等军备物资供应到位。
“大人,从宏源等五家米粮行查封的存粮已经尽数入库,告示也已经张贴出去了,随时可以对外放粮。”粮道署原主簿季应槐被下狱后,书吏容粲被沈舒南破格提拔上来暂代主簿之职。钦差虽没有官员任免权,但临时的人员调任则在职权范围之内。
自上次开堂对账之后,沈舒南便将办公地点定在了粮道署,容粲带人盘点洪焘等五家名下的栈仓,沈舒南则代表官府出面与城内规模小于宏源永丰等五家的米粮行东家商谈合作。
万延行之前所言并非全是危言耸听,宏源五家米粮行几乎垄断了山西民间米粮的流通市场,乍然查封必将引起市面上米粮供应的波动,为了将不安定降低到最低,沈舒南这两天已经先后与十五家山西本地的米粮商达成了合作,稍后将直接供应特价谷物米粮,众商家合力分割宏源五家原来占有的市场。
廖洪宣诸人等着看沈舒南的笑话,尤其是万延行,已经做好了同州城抢米风潮一起就给沈舒南施压的准备。可是等了又等,宏源五家的封条帖得稳稳当当,原本被牢牢打压的中小米粮行却雨后春笋般一夜间冒了出来,使得原本有些上涨的粮价很快又回落到之前的水平。
等着看笑话的人反而成了笑话,廖洪宣诸人心中大失所望之余,隐隐的危机感迅速上升。
“大人,京中可有消息传来?”万延行撑了数日,终于按捺不住心慌,在夜色降临后小心翼翼地从侧门造访廖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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