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绾绾离开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半,景夜特地看了看时间,然后缩回最开始那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
她的酒似乎已经醒了,高跟鞋“吧嗒吧嗒”地敲击着地面,那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夜里,不免显得凄凉。景夜面向梁绾绾离去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离开。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下意识地哆嗦了几下,挣扎了很久,才从包里找出手机看来电显示。
是程屿。说不清为何,景夜的眼中竟瞬间涌出几滴泪水,刚才的绝望与狼狈也不自觉地淡了几分。毫不犹豫地按下通话键,就听见那个她十分想念的声音传过来:“喂,你现在在哪里?”
她没有想要撒谎,却还是不自觉地说了假话:“我在家里,嗯,还没有回来,那我过去好了……”
电话挂断后,她抬头望了望楼上没有开灯的房间,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可她早已习惯伪装,若是取消一切设防,将心思完全袒露给另一个人,她会失去安全感,就算那个人是她深爱的人也一样。而其实,从与程屿再度相遇的那一刻起,景夜就和自己展开了一场漫无边际的角力。是坚持自己这些年来唯一的信念,还是摒弃一切,重塑起关于幸福的向往,她始终感到困惑。
星河璀璨,景夜坐在台阶上忘了动,也忘了哭。她希望众神将她原宥,命运将她遗忘,悲伤将她流放……
然而幸福与希望,总是生命中最求不可得。
4
景夜敲开程屿的门已是半小时后——不早不晚,刚刚与她的谎言吻合。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程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依旧忘记开灯,让景夜有小小的不满:“你怎么不开灯?这样很容易撞到东西。”
景夜从来都不是个迟钝的人,见程屿迟迟没有回答,眼中渐渐有了困惑:“你到底怎么了,觉得不舒服?”
她伸出手想要摸他的额头,这一刻,她完全忘了几个小时前,他曾带给她的那些颓丧。爱情的副作用包括令人习惯性失忆、愚笨,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全占齐了。
可程屿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有任何改变,景夜是在靠他近一些时,才发现原来他的脸色竟这样差,像是被千年的寒冰冻住一般。
景夜没有见过这样的程屿,不禁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程屿冷不防地抓住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令她咂舌,她本能地试图挣脱,却换来更大力的禁锢,因为惊慌,因为费解,眼泪疯狂地从她的眼中涌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景夜的话并没能唤回程屿的理智,相反的,他将她的话解读成了一种信号,原本当机的大脑得到指示后迅速恢复运作,却不是平时那种:“怎么了?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而是要问你自己。”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房里拽,幽暗的空间就像一个黑洞,令景夜的情绪濒临崩溃。在挣扎无效后,她自暴自弃地用力咬住了程屿的手臂。
下一秒程屿吃痛地叫起来,甩手的作用力将景夜顺势带倒在床上,景夜疼得向一侧滚过去,然后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压在了自己身下。
此刻站在床边的程屿正抬起手检查被咬的地方,景夜眼前一黑,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慌乱地将身下那部手机拿起来,就看见自己的脸,以及吻她的展戍。
原来命运没有放过她,一刻也没有。
他们在黑暗中凝视彼此的脸,景夜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渐渐脱了力。她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却听见程屿的声音。他的语速极慢,并不像他盛怒之下的举止,风度尽失。她不着边际地想,她喜欢的,大概包括这部分。可是这样有风度的他,此时撂下的话,却堪比滚烫的烙铁,在她心中留下最致命的伤口。
程屿说:“你告诉我,关于你们的事。”
景夜起初并没有听懂,睁大眼睛看着他,而后渐渐怒极攻心,她觉得自己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你那里的伤口,现在好了吧?”程屿指着她的脸,语调阴沉。
景夜先是一阵困惑,待明白过来程屿指的是展戍推倒自己时意外的撞伤后,她的呼吸停滞了。
“你不相信我?”景夜觉得自己的嗓子犹如火烧火燎般疼,却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
不知沉默了多久,程屿发出一声冷笑:“你要我怎么信?”
那一瞬间,她觉得嗓子的痛顷刻消失了,更痛的,是她身体里的那颗心——他原本是她关于幸福的唯一微茫的信念,然而他却终究在顷刻间,毫不自知地摧毁了它。
黑暗除了适宜滋长暧昧,也擅长培植怨恨。程屿一边无动于衷地望着景夜,一边不由得回想起很多很多过往,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画面,突然间在脑海中变得无比鲜活,一刻不停地叫嚣,好像一场酝酿已久的复仇。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心无旁骛的,他也恨过,在她毫不犹豫地消失在自己世界里的那个清晨,他觉得自己的骄傲也一并被她带走了。
最初的那些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还那样悄无声息。
他还记得自己被程颢洋要求陪梁绾绾去报到的那天,她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从自己身边轻盈地走过,她理直气壮地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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