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日,台城有皇使出城,降下圣旨。诏曰:兵戈祸国,不战而屈兵为大善。故任侯景为大丞相,领豫州刺史、封河南王爵如故,都督中游四州诸军事。
众路军帅一闻此诏,一片哗然。然而朱字酣然,玺印昭昭,正是皇帝御制。原来在众路军争议纷纷,准备再次进军之时,台城与侯景竟然议和了。此消息一出,众路军反应各异,有欢呼者,有怀疑者,有愤怒者。此后接连数日,不断有皇帝诏令与太子手谕传出城外。先是说将以皇太子之子石城公为陪使送侯景出京,严令众路王师不得有犯。后又命援军放弃青溪与秦淮北,退回南岸。除柳敬礼部奉旨撤回南岸外,其余各路均犹疑未动。
后又得知皇帝率台城各官爵,于西华门设坛祭天。与侯景隔墙歃血为盟,颁布和解诏书,大赦天下。众路军由此方确信此事是真。侯景果然被逼绝境,请和北退了。此时南朝王师虽说尚有兵力,但也是兵困马乏,心怀各异,对攻打占据地利之势的内城本无信心。今见确定和解为盟,也终放心庆幸。
此时,远在江北的南康王萧会理刚刚剿灭依附侯景的叛贼,率青冀二州三万兵马刚至京城对岸的马洲,占据江北,正好挡住侯景北退之路。侯景便上书台城,请皇帝降旨命萧会理带兵转移至秦淮南,自己即刻便离京。萧会理接圣旨后,只能遵旨南下,与鄱阳王萧范会师。后来,侯景又上书台城,言自己部下已多日未食米粟,无力行走。要求青溪退兵,让其部下去东府取米。皇帝便下旨命萧确打开道路,为侯景部让行取粮。萧确佯装让路,却于路中伏兵,杀侯景兵卒几百。此后,侯景因未取米拖延不行。
是时,除萧确与萧黯所部外,众路援军已然尽数退兵至南岸,都盼望侯景早日离京。便有人出言怪萧确不该挑起事端,授人以柄。
萧黯此时仍然随萧确驻守在青溪北岸犁塘口,突然这日徐子瞻面色不善的前来告知,邵陵王急召永安侯去北岸接旨去了。萧黯心内大乱,好不容易盼到萧确回营,问之得知是加封恩旨。封其父邵陵王萧纶为司空。另加封司州刺史柳仲礼为尚书右仆射。此等荣封,邵陵王位极上三公,柳仲礼亦是卿大夫。萧确亦被任为广州刺史,又召他进宫面圣谢恩。萧黯大惊道,此局势未名之时万莫进宫。萧确道,他已上表请辞。萧黯心方稍安。
然而,接连三日,台城不断有旨意传出,只命萧确速进宫面圣。这日,萧黯听人报,永安侯萧确大船急驶过港,乃是邵陵王急命召去。萧黯听闻,忙命人整舟,直奔邵陵王所屯南岸东大营。及到邵陵王外帐,见有萧确从官数人,均侯于此。萧黯通报后,良久未传。萧黯心内急乱,不顾礼仪,直接闯入。至主帐外内廊,被邵陵王帐下武官拦住。萧黯执意要进帐,郑宏生等便与邵陵王帐下武官冲突起来。此时,内帐有人走出,言邵陵王命晋南王一人卸剑进帐。萧黯忙卸剑脱靴步入帐中。
及到帐中,只见气氛肃穆诡异。邵陵王面色不佳的坐在主榻上,旁有文武近臣三人也在座。萧确亦凝重坐于帐下,旁边并无从伴。
萧黯以晚辈礼拜邵陵王,礼毕落座道:“侄听闻,圣命召堂兄进宫。然而堂兄守卫青溪、运筹各路军,责任重大,不宜离去。请王叔上表为堂兄请辞。”
邵陵王猛然拍案,怒斥道:“你身为昭明太子遗子,皇帝亲孙,竟口出抗旨之言!想做悖臣逆子吗?”萧黯一惊,满腹话语,却不敢顶锋强辩。
账内一时静谧,萧确此时开口道:“父王责骂萧黯,便也是骂萧确。”
邵陵王看萧确,面色柔和下来,口中道:“吾儿,如今圣上被困,身为人臣人子,我这心,只似油煎火烧。如今,攻又攻不下,弃又弃不了,眼见人马日减,何日能救圣驾。幸好,此时侯景祈降,既已与圣上盟誓,便顺势先放他出去。只要他出了城门北上,再追兵上去手刃此贼,也不晚啊。此时,圣上几番降旨招你,必是因为侯景此贼忌惮你,拿你当借口拖延。你便不要如他愿,奉旨进城吧。我料想,圣旨高悬在上,王师于南岸虎视眈眈,侯景不敢拿你怎样。”言毕,泪也落下。邵陵王此情此言,苦口婆心,也可见居于孝子慈父间的两难心境。
萧确见父亲如此,纵是铁打男儿,也终忍不住泪落衣襟。
他含泪道:“非儿臣不孝不愿奉旨进城。若侯景真的退兵,我便舍了这性命,又有何妨。但此时侯景名义请和,却毫无退兵迹象,仍然围困台城,守住内城门毫不松懈。我若进城,若侯景反复,谁来应敌?”
邵陵王身旁一近臣道:“我等此时,除了顺侯景哄其出城,哪有其他办法?”
萧黯开口道:“侯景无粮,难以支撑。我王师可攻得,也可守得。”
邵陵王旁又一近臣出言道:“郡王只知侯景无粮,不知皇城也已柴米断绝了吗。”又对萧确道:“圣旨已下,君侯岂能抗旨?”
邵陵王闻听此言,终下决心,对属臣谯州刺史赵伯超道:“给我斩了这逆子!提他的头去复旨!”萧黯大惊,流泪跪拜邵陵王恳求。
而那赵伯超对邵陵王从来俯首帖耳,也知邵陵王向来任性妄为、说一不二。于是拔刀,提着寒锋湛湛沾血长刀,走到萧确面前,举起刀,虎视萧确,问他最后一句:“我认得君侯,我这长刀不认君侯!君侯是否奉旨?”
萧确终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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