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静悄悄的。慕云思心如攒箭。
他却终于又想起来祁越上一次这么唠叨是什么时候,他被锁在九琴的别苑里,全身经脉尽断骗自己把他送回去。
映着光的祁越白得恍惚,确有惊人的眉目,但像失了色彩的画轴,无神又死气沉沉。哪里还有当年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慕云思猛地把祁越抱在怀里,肩膀骨骼突出得硌手。慕云思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注意到祁越什么时候渐渐憔悴的,又或者是被自己刻意忽视了。
祁越打了个哈欠,窝在慕云思怀里。
“别睡,不许睡,”慕云思慌乱地道,“我不帮你给东西了。小越儿,我带你去看顾寒……我们不在这里了,我不想要你了,你听见了吗?”
祁越本该兴高采烈的,但他只“唔”了一声,事不关己似的。
慕云思抱着他出门,竹林被祁越弄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地随风摇着,稀稀疏疏,毫无美感。慕云思出门狠狠地绊了下,他看见谢尘与顾寒在水边,只匆匆看了一眼,反而又低头安慰祁越:“你看,他在这里了。”
祁越是不想睡的,但所有的疼痛都开始离他远去了,让他保持不住清醒。从云端无尽地坠下去,四肢无感,好像要融化在那片死寂的雪地里。
他听到顾寒的名字,接着竟看见了顾寒的脸。祁越努力地说话,却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睡……”
“好,我给你讲故事,”顾寒低声道,他没料理身上的伤,此时见到祁越,强撑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殷红的血从嘴角渗出来,滴落到祁越的衣襟上。
“你小时候太不听话了……可我其实很羡慕你,那么鲜活肆意,像一道光。我忍不住会猜测,你是怎么长大的……但那其实离我很远,没有见过,所以我也想不出来。如果没有你,我沉闷又无趣地活着,给那把剑陪葬,或者……我原本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现在却无法接受……所以才因为我的私心贪恋偷生……要是我们没有遇见过,该多好……”
这一定是顾寒说话最啰嗦的一次,
“……太困了就睡吧,阿越,”顾寒道。
祁越想擦去顾寒下颔的血,又抬不起来胳膊。他声音轻如蚊呐,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弯了下,无声地道:“你早就觊觎我了,对不对?”祁越听的断断续续,他并没有听见最后那句话,只听到顾寒注视着年少的他,独自猜想。
顾寒点头:“对。”
“还有呢?”祁越道,“你要一直说话……我不要睡,我不想去见师父……”
“没事的,睡吧,阿越,”顾寒闭眼,“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不……”黑暗像一双温柔的手,拥抱住了祁越。
顾寒出江夏,唐昭正好赶来。他一边惊疑不敢上前,一边道:“……二师叔回来了……阿越他……”
“没事,只是睡着了,”顾寒看着祁越的脸,平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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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唐昭有些怀疑顾寒精神不正常了。祁越苍白消瘦的脸,衣襟上的血迹,加上一动不动……怎么都不像是睡着了。之前有过一次,唐昭反倒不那么害怕了,他忍了一会儿,硬着头皮想去探探祁越的气息。
唐昭差点激动流泪地大松了口气,顾寒全没注意到他,只抱起来祁越上身:“他没死,你们出去吧。”
唐昭忙不迭地应了,又转身道:“师兄,你什么时候见二师叔?他说有事……”
“再说,”顾寒连头都没抬。
他慢慢地解开祁越的衣带,给他换下沾了血的衣裳。祁越身上并没有伤口,原先后背撞得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青也消失了,但他就是醒不过来,这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有呼吸,有温度,但内息都是停滞的。
直到顾寒想探进他的神识,引导着内息流转的时候,才察觉到了不对。他的神识半分都无法进入,按理说已经没意识的人即便有抵抗,也是微弱的,何况祁越的修为并不足以抵挡顾寒有些强悍的入侵。
若说是祁越修为突飞猛进,能让自己自然地排斥外界的清气……顾寒没弄明白,忽然惊惧窜上后颈,这固然是一种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祁越连神识也没了,他自然无法进入。可从头到尾发生过什么事情呢?祁越从雪山上摔下去,之后开始全身疼痛,到最后神识消失……
顾寒坐在那里,像是毫无生息的一卷画。他木讷地抚过祁越的脸,又因为那张脸上薄薄的温度打了个冷战。祁越没有死,就算是神识真的散了,他也没有死,至多是个凡人,再不济也就这样昏迷一辈子……他没有死,顾寒在心里疯狂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但从小便扎根在他血液里的一贯冷漠理智又瞬间在他脑海里形成一个意识:如果祁越死了,他应该把命换给他,换不了的话,至少可以去陪他。
“要去月庭?”唐昭与桑落落同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唐昭一百个反对,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顽固地认为月庭不是个好地方:“上次你们并没有发现异样,那里又太过偏远寒冷,太远了,师兄……”
“要么让孟姐姐来看看,”桑落落道,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白容,“你见过这种情形吗?难道是小师弟被谁夺舍了?”
“起因在那里,月庭不是个普通的地方,”顾寒道。
“可……”唐昭道,“先把中皇剑毁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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