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急切地东张西望。房间渐渐亮了起来,灯光柔和,照亮舒适而宽敞的房间。这儿有一堆329不认识的东西,但肯定藏不住人。
“你是谁?”329对空荡荡的房间发问,“你在哪里?”
“我是亚莎大人的虚拟管家。”那声音平板地回答,“如果您希望,我可以显现模拟实体。”
那股怪异感变得更加强烈,令329如鲠在喉,而他甚至不明白喉咙里卡着的究竟是什么玩意。他接过出现在床头的水杯喝了几口,喃喃自语道:“还真有虚拟管家这种东西?”
“自从人工智能叛乱导致的大灾变之后,所有辅助系统皆无高级智能,定期格式化,请您不必担心。”虚拟管家说,“e-029为您服务。”
e-029,329,他们听起来像同一条流水线的作品。这点轻微的自嘲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易滑落,它戳着329的脊背,让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出来!”329喊道,“让我看到你!”
虚拟管家满足了他的要求。
投影在室内化为实体,真人等比例,脚踏实地。它有一双蓝色眼睛,一头金色头发,一张俊俏的脸,一身毛领的飞行夹克。它的衣服不符合避难所的空军规范,实用而不够美观;它的脸却摆着完美的服务性笑容,像个水晶柜台里的畅销模型。
329跳了起来。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从床上蹦了起来,而当他起身,他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一点。329愣了愣,慢慢直起习惯性佝偻的脊背,现在他们完全一样高了。
要是用录音机记录过自己的声音,你就会发现,你的嗓音和平时以为的不太一样。
它听起来熟悉又陌生。
虚拟管家出现在329面前,用着他的嗓音和他的面孔——如果它完全是个复制品,329只会以为这是某种恶趣味的待客之道。但他清楚自己的声音更沙哑,头发更白,他没有那样一张年轻的脸。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面玩弄岁月的镜子,两张面孔无比相似,除了隔着时间。
“你是谁?”329颤抖着问。
“亚莎大人的虚拟管家,e-029为您服务。”虚拟管家回答。
“你……你的原型,”329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来自哪里?”
“七年零六个月前的第207号录像。”管家完美地回答。
七年前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手术裁剪了他脑子里的十多年。那个东西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询问,329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问、想不想听。他跌坐回床上,又猛地站起来,放下方才不慎倒空的水杯,快步走向门口。
门无声地向他敞开。
卧室之外是走廊,连通着更大的客厅,再往后又是长长的回廊,回廊边有很多扇门。看上去像个古老的童话:巨大的屋子,无数扇门,心怀恐慌的新娘与蓝色的胡子。打开哪一扇门,钥匙会染上血迹?329转头,虚拟管家正跟在他身后,逼真地迈动着不存在的双足。
“您可以打开任何门。”它说,“亚莎大人希望您宾至如归。”
的确如此,接下来几小时中329打开了每一扇门——每一个房间都对他开放,而离开这里的通道并不存在。
一些房间十分普通,太过普通,仿佛平民的陋室被塞进这座华贵的府邸之中。一些房间好似博物馆陈列室,高科技展柜中放着让人迷惑的展品,谁知道碎布、纽扣、烟蒂和弹壳有什么收藏价值?大部分房间都让329感到可怕的亲切感,另一些房间则贴满海报、照片和剪报,都关于同一个人物。
“飞行员”“通缉犯”“救世主”“危险分子”“指挥官”“叛军头目”“希望之光”“下等人的‘圣o’”“启明星”“魔鬼婊子”“谎言花瓶”……“伊登.米歇尔”。
那是329的名字。
没有人生来就以数字为名,他的名字是伊登。父亲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光明与快乐”,是“古圣经中的伊甸园”。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喘不过气,不知在笑话自己的名字还是剪报上那个不复存在的人。那是谁?那是谁?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个被宅邸主人关注迷恋的人,一个在329缺失的时光里租用他身体的人——不,“他”才是房主,“他”才是拥有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这个身体的灵魂。
伊登在狂笑,在发抖,在哭泣。他感到头疼,光斑和黑点在视网膜上跳跃,温热的鼻血落到地板上。企图回忆时总是如此,手术没有“隐藏”记忆,它将不应存在的东西挫骨扬灰,只留下一个黑洞,里面除了疼痛别无他物。329看着那些遥远的故事,没想起任何碎片。
他在有电脑的房间花费了很长时间。
无数片段都储存在这台电脑里,投放到大屏幕上。灰蒙蒙的、庇护所外真正的天空中,飞行员伊登放声大笑,对监控卫星的摄像头竖起中指,然后灿烂的爆炸将画面吞没。别着勋章的指挥官伊登在镜头前慷慨陈词,他说话的时候,那双蓝眼睛闪闪发亮,光与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吸到了他身上。
光影倒映在观众脸上,这房间里有三张相似的脸,细看其实一点儿不像。虚拟管家维持着精美的笑容,恭顺、礼貌、连嘴角扬起的角度都被设计好。329有白发和皱纹,疲倦压着他微微弓起的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呼喊着人类权利与爱,语言从一颗蓬勃的心脏中迸射出来,带着热血与烈火落进他的耳朵,没激起一点浪花。
329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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