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乐趣就是燕息了。
燕息因为喝了两碗酒睡了将近七天,睡醒的时候便看到祁今背对着她坐在案边。
屋子很大,倒没烛火,夜明珠的光芒够祁今看清惊羽各地的公文。之前外出了太久,他二哥虽然处理了很多,但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尽头,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还会有点别的事。
她的轮廓被夜明珠的光芒描了一道细边,岛主的衣袍肩的轮廓有些硬朗,祁凛穿便是英气十足,祁今穿倒是差了三分清俊,但她天生带了的一两股云淡风轻,倒又有些超脱了。
案前是一个小窗,外头夜风呼呼,偶尔又枯叶被吹进来,和纸页轻擦,发出簌簌的声音。
那个背影提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影子落在墙上,燕息看得认真,像是要把这种夜明珠的光烫出的影子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
祁今的头发高束,发辫之间点缀的宝石成串,偶尔会因为她的动作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音,和发丝一起扬起,再落下,却无端地撞在小姑娘的心口。
咚咚咚咚,不绝如缕。
祁今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撑着脸颊,墨迹干了的毛笔被她捏着转。
然后低头看着那封金粉书写的邀请函。
三大仙岛鲜有往来,而执明更是神秘,同为仙岛,祁今也问过祁凛有没有见过执明之人。
但得到的只是一个摇头。
“但仙岛之间有三千年之约,每三个千年会开通道,一岛做东,两岛来访,共同交流。”
上一次三千年之约上惊羽做东,算算日子,这次也是执明。
她手上那封金粉书写的邀请函泛着流光,落款的执明二字铁画银钩,彰显着邀请者的不凡。
一双手蒙住她的眼,打断了她的思绪。
眼前顿时黑了一片,祁今懒洋洋地说句你干甚。
燕息看着墙上孤单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人,一股不可名状的喜悦冲上心头,让她难以控制地冒出笑容,整个人贴上了祁今的背。
祁今虽然被蒙着脸,但也不妨碍她动手。
那半干的毛笔转了一圈,居然精准无比地点上了燕息的额头。
墨色一点,让小姑娘啊了一声,手一松,人就被转身了的祁今制住。
屋里的光并不是很亮,祁今抓住这个偷袭者的肩,一只手的毛笔还悬着。
燕息很白,还喜欢穿一身白,祁今偶尔会觉得她和纸糊的一般。
但这个陪着荷花开了又败不知道多少年才孕化出的人早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强大,也没有那么容易死去,健康无比,还活泼过头。
眉心的那点墨有些浓重,像是把这种纸糊的轻飘否定,给人一种尘埃落定的归宿感。
“你太过分了!”
燕息拧着眉,嘴巴抿着,一脸的不高兴,伸手想要擦去眉心那点墨,但却被祁今阻止了。
她被这个人抱在怀里,几乎是坐在了祁今的腿上。
这样也能看到案头上的东西,堆得老高的纸堆,还有揉成团团的纸张。
祁今咦了一声,说了句我哪里有。
她低头看着燕息,用毛笔的杆挑开了遮住对方半张脸的发,“明明是你先偷袭我。”
燕息看上去不过二八少女的模样,眼神倒是很倔,“我没偷袭。”
“我这是光明正大的!”
祁今嗯了一声,她的毛笔杆挑起燕息的发还顺势给对方别到了耳后。
心想这个小丫头长得真是过分好看。
“你这张脸太素,这点黑点着也不难看。”
这种话祁今说过很多次。
在央城说过,在魏城说过,在无边月说过,在碧连天也说过……
好像带着燕息去没一个城,她都会说。
“我不喜欢紫色,”燕息干脆伸手抱着了对方的脖子,“也不喜欢月白的修袍,也不喜欢头上戴太多东西。”
她的声音有些脆,很招人喜欢。
人也很会撒娇。
祁今以前挺讨厌姑娘家撒娇的,即便她自己也把撒娇当作武器,但把一切动机放下,撒娇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厌恶的行为。
就像燕息。
她对祁今的依恋从不遮掩,祁今走去哪里,她都要跟着。
偶尔做什么决定,她也会先看祁今一眼。
“那你喜欢什么。”
小姑娘穿着宽松的里衣,往祁今脖子一拱一拱。
祁今身上有一股清冽木棉香,可能是这阵子祁酉和在研究调香讨他喜欢的姑娘的换新,让自己这个岛主妹妹做试验品染上的。
“我喜欢……”
但祁今这么问,燕息又答不出来了。
她喜欢央城的马蹄糕、魏城的毛绒簪子和果酒、无边月的糖人、碧连天的皮影……
还喜欢金池的傩戏,还有路边小摊上卖的胡笳……
但这种喜欢她有时候感觉并不属于她自己。
一瞬间冒出来的感觉,难以控制,难免会让人觉得空荡。
祁今放下毛笔,伸手一下一下地摸着燕息的背。
“嗯?”
她半天听不到回答,冒出了一个鼻音。
燕息狠狠地闻了闻满鼻的木棉香,然后凑到祁今耳边说了一个字。
祁今唉了一声,“你懂个屁。”
燕息挣扎地出来要和她好好理论一番,却被人凌空背起丢在肩上,往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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