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过了一段苦日子吧, 是本官不好,是我不好。”
这句话并非出自真心, 然而谢雁城惯会做戏, 众人闻言, 不由齐齐动容。
“大人,我孙女昨夜里死了,饿死的。我媳妇是病死的,大儿和二儿都打仗死了。”老婆婆浑浊的双目中流出眼泪,轻声说道:“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能不能不守了,就让鞑子进来吧,死也死得痛快。”
谢雁城心中咯噔一声。
想抓到初六已然不可能,他连向北齐投降的退路都被断了。城破之后,满城百姓说不定还能活,他却是必然逃不了一死。民心不可用,在这样下去,他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他立刻调整了下表情,露出一脸坚毅的神色,慢慢地环视一圈,随即才目光深沉地与那老婆婆对视:“正是不想让那些死去的英魂白白送命,本官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说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这些底层的百姓是听不懂的。谢雁城强压住心中的惧意,索性用大白话扬声道:“北齐鞑子也是娘生爹养的,跟咱们没什么两样。他们今日猖獗,却终有破灭的一天。朝廷已经派援兵前来,到时候内外夹攻,这帮王八蛋的鞑子必然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及时烧毁尸首,就能控制疫情。江水不能喝了,城中还有井。”
见人群安静下来,谢雁城再接再厉道:“本官会安排人手,专门负责处理尸体、打水运水。至于守城,士兵打完了,将官就自己填进去,他们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大家放心,哪怕只剩本官一人,天水城也不会破。”
他这一番言辞平实、情深意切的表态起到了效果,老婆婆抹了把眼泪,感动道:“大人,你跟其他的大官不一样,我信你。”
谢雁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人群中却有三三两两的杂音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表演。
“那吃的呢?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快饿死了!”
“红口白牙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这位大人再了不得,难道还能变出吃的来?”
“我认得他,这大官是不是就是前些年那个姓谢的大贪官,跟一个姓孟的狗官一块烧了粮仓的那个?”
说到这里,情势有些失控起来。
谢雁城脸色微白,急急解释道:“粮仓的事情早有定论,与本官无关!”
“天下乌鸦一般黑!”一个病怏怏的妇人啐了一口,抄起路边一块石头就往谢雁城身上砸过去:“大家别信他,这姓谢的官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一时间吵吵嚷嚷、群情激愤。人群分成两拨,一部分对谢雁城喊打喊杀,一部分却护着他往外面走。场面越来越乱,加入这场骚动的人也越来越多。谢雁城额头上被撞了一下,鲜血顺着额角滴落下来,糊住了他的左眼。他连滚带爬地避过一根棍子,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连鞋子跑丢了一只都浑然不知。
完了,完了!
此时此刻,谢雁城心里唯有这一句话翻来滚去,他的胃皱成了一团,想吐却吐不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发虚,若不是有几个百姓护着他,恐怕早就死在乱棍之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官兵终于赶到,领头的不是别人,竟是他的小妾陆千灵。
“老爷!”
陆千灵在士兵的护卫下扑向谢雁城,梨花带雨地哭道:“这帮乱民竟敢犯上作乱,妾听到消息,立刻就带人来了,您没事吧!”
那边官兵已经开始抓人,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投向谢雁城的尽是仇恨目光。谢雁城环顾四周,心中一凛。
陆千灵还在喋喋不休:“妾来的时候,那个谁还不肯把兵给我,分明是不把您的安危放在心上。幸亏碰到马统领,不然老爷要是出事,妾可怎么独活啊。”
“你的好,我都记在心上。”谢雁城忽然道:“秀儿,你能借我一样东西吗?”
这些年谢雁城已经很少叫她的小字,陆千灵一愣,脸色顿时绯红:“妾连人都是您的,老爷要什么,尽管拿去就是。”
谢雁城深吸了口气,转头冲身边护卫的甲兵道:“抓住她。”
那士兵一愣,随即便在谢雁城严厉的视线下一把拧住陆千灵的胳膊。陆千灵尖叫一声,谢雁城却连半个眼神都没丢到她身上,而是找了个比较高的地方站了上去,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石破天惊,被这么一震,大家都停了手。目光集中到谢雁城身上,他脸色肃然,高声说道:“都住手,本官身受国恩,委于守城重任,麾下兵士,不是用来欺压百姓的!”
“将天水陷于如此境地,是本官无能。”谢雁城缓缓道:“但我大楚的城池不能陷于敌手,大楚的百姓不能任人践踏。即便是尺地寸草,也不得放弃,哪怕剩一兵一卒,也决不退缩。天下人皆知北齐为虎狼,素有屠城的恶习,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生。此时此刻,正是保家卫国、同舟共济之时,请各位父老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信本官一次。本官不瞒大家,城中的粮食确实不够了,但有本官在,天水就尚未到无路可走的绝境。”
说着,他挥了挥手。陆千灵被带了上来,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谢雁城接过一个兵士的腰刀,将刀刃一点点地推进了陆千灵的小腹——
惨叫声中,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银白色的刀身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在针落可闻的可怕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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