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那凉亭内竟是意外地凉快。
江晴晚走了许久,也觉得身上粘腻。她在凉亭那坐下,宫女适时提出,自己去御膳房端些点心来。
江晴晚点头。
只剩她一个人,她便觉得有些困倦……可是不能睡,贵妃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小憩,说出去实在不像话。
但她等了许久,那宫女依旧没有来。
江晴晚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她真的很累,很累。
这样的疲惫从心底涌出,席卷全身。
她到底还是阖上了眼。
等荣贵妃的呼吸变得悠长,一个人从假山背后走出。
正是探花郎。
杨洲看着江晴晚,神色略为复杂。
他正在思索,自己下面要做什么时,江晴晚靠着手的头颅倏忽一滑,惊醒过来。
“我居然睡着了吗……”她的眼神还有些朦胧。
旁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这位……娘娘?”
江晴晚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与杨洲一问一答,很快知道,对方就是昨日里天子特地点出,要加在中秋宴名单上的人。
至于自己的身份,江晴晚一直有留心,不去透露任何讯息。
杨洲说自己第一次到宫中,原本是出去更衣,意外迷路……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然后更是不知路途。绕来绕去,就在这儿遇到娘娘。
江晴晚勉强与他应付,心底却说,这人身上竟没出什么汗……
显然是有备而来。
对方的话,不能信。
两人遥遥相望,看着江晴晚的脸,杨洲一时恍惚。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可在言辞之中,探花郎依旧将贵妃简单地称作“娘娘”。
这两人同样年轻,一个貌美一个俊朗,倒真像是一对壁人。
……江晴晚深感情况危机,如果被人撞见这一幕,她甚至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还没有得到小姐姐的原谅,怎么可以简简单单就折在这里?
她突然有点明白,一次次对自己下逐客令,自己却装作听不懂的时候,小姐姐是什么心情。
杨洲一直注意着眼前女子的神情,从惊讶,到慌乱……却唯独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一种。
他看看日头,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晚,再待下去未免奇怪。
于是他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绕了无数圈之后,切入江晴晚想要听到的话题:“娘娘可知,宣极殿要怎样走?”
江晴晚心下一松。
她给杨洲指了路,然后看着杨洲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时拿不定,再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没有人看到。
……可如果,连没有人看到,都是对方算计好的呢?
不久之后,失踪良久的贴身宫女捧着一叠点心,找到贵妃。
江晴晚看着对方,眼神古怪,但还是露出自己最习惯的笑容:“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我原本还不觉得,先下啊,还真有些饿了呢。”
宫女屈了屈膝,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为何迟迟不来:“……御膳房里忙的乱七八糟,早知如此呀,奴婢就去咱们芳华宫的小厨房端东西了。”
江晴晚还是笑。
……真的,是这样吗?
☆、身份
御花园里,荣贵妃的态度堪称和风细雨。
可在宣极殿中,离去久久的探花郎再次面对皇帝时,却有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偌大的宫室内依旧一片歌舞升平,位于上首的天子已然微醺,眼睛却依旧明亮通透,仿佛能看穿所有阴谋。
在这样的情形中,杨洲颇感压力。他口中讲着先前已经想好的台词,里面有七成真话,和三分造假。
是说自己外出更衣,然后记错归路,误打误撞到了御花园里——这部分和先前他对荣贵妃说的一样——之后转入一个僻静角落,觉得乏了,于是就地倚在石块上休息。
他身上还带了在假山中蹭上的泥土,算是很有说服力。
明徽帝看着他,半晌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杨卿家便坐吧。”
杨洲一拱手:“谢陛下恕臣无罪。”
明徽帝这回是大笑:“杨卿家为民操劳,求得一场大雨,解百姓之忧,这才疲惫如此,何罪之有!”
这些夸赞之词落入耳中,杨洲终于放下心,明白自己已经过关。
至于接下来的事……果然,明徽帝下一句话,就是佯作不经意地问他,那天到底为什么会笃定有大雨落下。
杨洲再站起身、拱手,口中讲:“陛下有所不知。臣那师傅,对天象也有几分研究……”原来他到达地方视察的几天,就发觉天气灼热无比,然则空中毕竟有几缕白云。再往后的日子中,云倒是越聚越多。
他本来想着,如此一来,降雨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偏不曾想,到后面几天,云层又开始散了。
于是只好人为地助一把力,让那些云先落地为雨。至于以后如何,暂且是顾不上了。
明徽帝细细听着,不时叫一句好。等杨洲讲完后,更是摇头唏嘘道:“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好在盛卿家精于治水,杨卿家又长于此此道”
盛光与杨洲一起连声道,陛下谬赞。
明徽帝唇角还带着笑,心里却愈发忧虑。
先是洪涝,再是旱灾……明徽七年,究竟能否顺利度过?
抱着这样的心思,天子连宫中夜间摆的一场家宴都没有参加,与探花郎商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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