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能不说的是,每当她和客人聊天的时候,俞居的人会变得特别多,仿佛他们来到俞居的原因都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来看这个千娇百媚的人儿。
“尹老板好。”陆荻缈道。
“不请我坐坐吗?”她启唇先笑,而后才慢慢地说道。
陆荻缈愣了一遭,抬手请她进去。
尹梓榆打量着他自己添置的东西,依旧还是那间房,却不是原来的荒旧模样。
“尹老板来找我是什么事吗?”陆荻缈问道。
他看见尹老板伸出纤白的手指,撩起细细的珠帘,又随手放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什么表情地低垂着眼睛。但是这副神情很像是在认真沉思着,陆荻缈不敢打扰。
有些不像她平日里的模样,陆荻缈心想,果然是装出来的满脸笑意。
尹梓榆再抬起眼睛,眼角处处微妙地一挑,那双浓黑的眸子就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轻声问:“陆荻缈,我托人去查了你母亲的情况。”
她无意识轻敲着桌子面。
“你猜猜我问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愈发地轻起来。
其实她说起正事来,反而更像是在和人调笑。那种轻慢的语调,眉眼里漫不经心的笑意,带来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滋味,陆荻缈只觉得自己现在心口发酥发麻。
陆荻缈哑声道:“尹老板发现了什么?”
尹梓榆轻笑一声,缓慢道:“他们说你的‘母亲’根本没嫁过人,亦没生过孩子,你来投奔荣老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陆荻缈在心底不知名的地方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让他稍微抓住了一点镇定:“我母亲是江宜秋,尹老板大概耳熟过这个名字。”
尹梓榆不可置否地颌首。
“她生前因为兴趣广泛而不融于任何一派,小小年纪就有了自成一派的意味,因此各方派别都不大喜欢她,觉得她小小年纪过于狂妄,日后不可成大器。我母亲是个豁达的人,她也不在乎那些名利与情面,一心自己去学天南海北的笛子。”陆荻缈深吸一口气,悄悄抬眼看了尹梓榆一眼,发现她端坐的模样变了,好像是因为他是手下,所以收敛了很多和客人调笑时故意放出来的小动作。
这个姿态表明她很耐心地在听他的叙述。陆荻缈心里一紧,把差点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咽了回去,挑挑拣拣说了几句不红不白的话:“所以……所以后来她没再回南方,挑了一个北方小镇居住,再后来意外有了我之后,她教了我几年曲笛,本想教更多,结果早年游历太多,身体留了隐患,早早便去了。”
尹梓榆可有可无地点头,又开始垂眸沉思,许久才开口:“将你的笛子拿给我看看。”
陆荻缈闻言抽出腰间的丝绒小袋子,组装好笛子,递给她。
尹梓榆手指拂过笛底的刻字,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希嘉?”
陆荻缈听出她的疑问,忙道:“是我母亲的字。这只笛子是她亲手所制。”
尹梓榆把笛子还给他,端坐起来,轻声道:“我暂时不过问你的来处,也省得你再编排一下乱七八糟的话来糊弄我。我这边是俞居,无论是你有什么隐情,还是有不知名的目的,请你……”她抬起眼睑,浓密的睫毛配合着细细上眄的眼尾,让人移不开眼,尹梓榆微微一笑,话语却没她表情来得温情:“请你务必藏干净点儿,别被我找出线头儿,要是我觉得你不适合在俞居待,任凭你多好的技艺搁我这儿都没用。”
尹梓榆抬眉扫了一眼这个小厢房:“听说荣老找人给你做了件冬衣,正巧我下个月想去一趟北方,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跟我一起吧。”
陆荻缈看着她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尹老板,那刚刚你说找人查我……”
尹梓榆回眸一笑,带着微妙的狡黠,懒洋洋道:“有真也有假,你不是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吗?”
陆荻缈愣了愣,看着她踩着她自己特有的节奏慢慢离开自己的视野,心底那一块酥麻的地方忽然间有些发痒,像是被一只手指轻轻扫过,让人打从心底里柔软起来。
陆荻缈低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游
陆荻缈在完成某一天的台演后,向荣老告了假。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来得及熟悉,就整日地在俞居练习,自然对这里的许多地方都有兴趣。
尹梓榆余光飘向那个单薄的身影,又一转儿回了过来。有熟悉的客人眼神亮,问她:“尹老板瞧见什么了?”
她抬起眼,笑道:“没怎么,就是一个不听话的手下跑出去玩儿了。”顿了顿,她抬手替那人奉了杯茶“南北兄,今天这茶是我刚从叶家那兄弟手里买来的,您尝尝,可有什么不同?”
赵南北接过茶,嗅了嗅:“好茶啊!”他轻抿一嘬,感慨:“那叶家兄弟怎么肯忍痛卖给你!这么好的茶,拿到哪儿卖都不愁价格啊。”
尹梓榆抿唇一笑:“商业机密,不可外传的哦。”她附在赵南北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赵南北一脸恍然大悟,叹道:“叶家兄弟倒也不亏,俞居拿到你这么个小丫头手里,经营得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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