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我高考落榜。
对于一直成绩平平的我来说,这样的结果无不在意料之中。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人生的第一道选择题就这样突然闷声落在自己面前。看着身边榜上题名的人都已有了各自的着落,而与我同命相怜的一群人又在梦想的驱动下,纷纷选择了复读。当一个人整日思虑着何去何从却又毫无方向的时候,结果只会无尽地消沉下去。
在我看来,高考就像胆怯士兵的一次冲锋,在号角和呐喊势头的激励下,极有可能随军队顺利冲杀到终点。而另一种可能是一旦被什么东西绊倒,或是被飞来的弹片击中,无论哪种状况都将意味永远的倒下。百米赛也是同理,即便再优秀的选手,一旦途中跌倒,爬起来时已一切晚矣,百米赛的跑道距离和所需爆发力是不会允许你有重新调整的机会,倒下即是结束。我深知即便选择复读,也不会再回到初态,就像胆怯的士兵奔跑在冲锋的队伍中,倒下去就很难再爬起来一样。
放弃再读的我整日闲闭于家中,有时竟也会望着摊在桌上的习题册和模拟试卷好一阵发呆。那时的我没有了时间感和存在感,也浑然不知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母亲突然问我要不要去国外念书。
她这个念头归结于张大娘的鼓动。张大娘是我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住的那栋筒子楼里的邻居,她为人热心,又和母亲比较投缘,于是搬迁后的十几年间两家依然未断交往。
我高考那年,母亲还在做车饰生意,她上货的地方就在张大娘家附近,两人得空就聚在一起唠闲嗑、扯家常。那时张大娘的儿子已在日本生活多年,母亲常听她念叨儿子在日本的事。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来二去,母亲便萌生了让我出国的念头。想着整天呆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儿子,出国对他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出路,母亲思来想去,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没想到张大娘对此也极力赞同,还大包大揽地承诺,只要有她儿子在,我在日本的一切尽可放心。
晚上,母亲在饭桌上议起出国的事,父亲听后表情凝重,半晌无语,似乎在权衡这个建议是否可行。我对母亲的决策显然出乎意料,思绪瞬间跳到那个名曰日本的异国他乡,想到自己在那边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不由得忐忑起来。我边吃饭,边七上八下地寻思着此事,待放下碗筷后,刚刚忐忑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转念想来,也没了顾虑,与其在家碌碌无为、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趁着年轻走出去闯荡一番。
“为什么一定要去日本,什么美国啊、法国啊、德国啊,也都不错啊。”我问母亲。
“主要是日本离中国不远,那边还有你张大娘的儿子在,你过去也算有个熟人照应,这我才放心。”母亲说。
“出国得花很多钱吧?”我问。
“这个嘛,不好说。”母亲随手又添了一碗饭递给我。
“钱不钱的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甭操这个心,敢不敢出国,自己表个态吧。”母亲转而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出国嘛,我去。”
“好男儿志在四方,好样儿的。”
我应和着母亲,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而沉默许久的父亲仍是一脸的凝重。
几天后的傍晚,我听着收音机,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百无聊赖地摘着菜,一旁的母亲正翻炒着锅中热气腾腾的肉馅,一股香味弥漫开来。不多时她将灶火调小,向锅中倒入事先备好的高汤便盖上盖子,然后习惯性地用围裙擦了擦手。见我的菜还未摘完,她蹲下身来帮忙。
“妈,我出国的事就算定下来了呗。”
“定下了啊,怎么,难不成你要打退堂鼓?”
“没有,就是问问嘛。”
“这不,昨天我还做你爸的工作呢,好歹算是把他说通了。”
“我爸好像不想我出国似的。”
“他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吃苦,你得理解你爸。”
“这我知道。”
那天晚饭,母亲提起出国的事时,父亲脸上不再有之前的难色,整个人也释然了许多,看来母亲的思想工作奏效了。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出国对那些在国内混的不好的人而言,算得上不错的选择,对于少不经事的我来说,也同样如此。之后的日子,我靠看书和画画打发时间,闷了就外出会会同学,大家在一起吃顿凑份子的饭。一晃儿暑假结束,我身边的几个伙伴又开始了各自的大学生活,而我的假期却仍在继续。
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报了个日语培训班,每晚两堂日语课,学了大约两个半月,结课之际取得了该机构颁发的一份所谓的日语能力证明,这张证明在去日本的诸多证明材料中是必不可少的。再后来父亲和张大娘的儿子杨赞通了几次电话,就出国手续和证明材料办理等事宜进行了接洽,最后杨赞决定直接帮我在日本语言学校申请入学,并替我交纳了入学金和一年的学费。因此,他也顺利得到那所学校开具的入学证明书。有了这份证明,便意味着申请签证的成功率将毫无悬念。介于母亲和张大娘的关系,杨赞答应帮我找份工作,并建议那笔学费就靠我的工资来慢慢返还,这种方法无疑为家里减轻了极大的开销。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或许是因为我就要离开家的缘故,对我日常的要求也较以往放宽了许多,我能感受到他在为我尽心办理出国材料的同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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