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侧过身打了个喷嚏,她抽了一张纸巾摁在鼻子上,冲对面的人说,“抱歉。”
“没关系。”归子衿不在意地笑了笑。从时夏坐下开始,她就没有停止过自己打量的目光,毕竟如果不算在商场里那次偶然又仓促的相遇,这只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当然,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听见时夏的名字,虽然自从自己妹妹这次回国之后,这两个字逐渐变得讳莫如深,但在归子佩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时夏”绝对是姐妹两个交流时触及频率最高的名字。
归子衿最初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甚至对这种情况还抱有一种喜闻乐见的态度,她不能再清楚归子佩当年的内向和羞涩,能交到这样好的朋友实在难得,当然,如果真的只是好朋友的话。她把自己的失察归咎于距离的遥远,当年她还在美国读大学,让她仅仅从那些文字消息里就读懂少女的萌动和爱意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在回国第一天,当看见嬉闹着走出学校大门的两个人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一切,那个时候,归子衿并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自己的敏锐。
“我当年就大概知道你们的关系了。”归子衿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了,不是时夏想象中质问的语气,相反,她看起来还挺平和。
时夏被她的态度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含糊地应了:“嗯。”
归子衿看她局促,倒是笑了一下:“不过你别想太多,我不干那种棒打鸳鸯的戏码,当年也不是我逼子佩出国的。”她没等时夏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还没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就决定让她出国了,那个时候我假期很紧,但还是经常飞回国,就是为了给她做参考,后来各种准备和考试都花了很长时间,直到递申请的时候,我也没见她说过一句不愿意。”
但归子衿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挣扎,那段时间归子佩迅速地消瘦下去,父母都认为是因为申请的种种事务和高三繁重课业,只有她心如明镜,却一言不发,而归子佩一向细腻,也许是从姐姐的态度中窥见了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竟然也固执地没有剖白一句,用一种以身饲虎的决绝抛弃了自己的爱情。
只是她以为的对峙中的两相,另一方却目光冷漠,放纵地看着她走向那条必然的路。
“我知道。”时夏垂下眼睑,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这却让归子衿小小地吃了一惊,她挑了一下眉,语气里带一点嘲讽:“那你们现在还能在一起,真是,不容易。”
时夏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没有接她的话,说:“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冒犯吧,不过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你当年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因为这个,还挺自卑的。”
“因为我?”归子衿从没想过自己妹妹性格中的软弱竟然是源于自己。
时夏正视着她:“你很优秀,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已经毕业了,但还是偶尔能听见老师或者高年级的学生谈起你,学习很好,还连任了学生会主席,活动组织能力也特别强,更别说最后还申请到了顶尖的名校,这样比较下来,虽然子佩已经很优秀了,但只是成绩出众的话,难免显得逊色,’跟她姐姐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就连我这样无关的人,都不止一次地听见别人说过这样的话,更不用说她自己了,依照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不在意。”
“我倒是……从来没有发现。”
“我没有立场评价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她咎由自取。”
归子衿愣了一下,倒不是说为时夏对自己妹妹的维护之心感动,相反的,她想起归子佩前几日在家中的举动,还觉得有一点同情这个坐在她对面的女人。
两人因为母亲的病被叫回来之后,归子佩就住在归子衿在y市的房子里,这是自从出国之后两人间难得的独处时间,关于年少时的回忆逐渐软化了那些看不见的刺,一天晚上,归子衿处理了事情回来,发现客厅里只有一盏夜灯开着,归子佩倒是悠闲,买了啤酒,坐在地毯上一个人慢慢喝着。
“想什么呢?”归子衿放下包,走到她身边抬脚踹了踹她。
归子佩“呼呼”地笑了两声,自己又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了姐姐:“一起啊?”
“喝多了明天早上又头疼。”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接过了酒,“你今天陪妈去医院了?怎么样?”
“老毛病呗。”归子佩说,“有时候一想,时间过得真快,爸妈也老了,去医院做检查,每项数据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身体的机能衰退了,但你就是没有办法。”
归子衿喝了一口啤酒,没看她:“妈身边还有爸陪着,你呢,你什么时候找一个?”
像是对这样的试探感到诧异,归子佩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再说吧。”
目光扫到她撑在地上的右手,归子衿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戒指呢?”
“戒指?”归子佩坐直了身子,把手举到了眼前说,“不就在这儿。”
“我记得你回家的时候戴了两个。”归子衿看着她中指上的那一个说。
也不知道是酒意微醺,还是早就洞察了归子衿的知情,归子佩浑不在意地说:“中指上的这个可以说是戴着玩的,另一个手指头上戴着的,可就不容易解释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爸妈?”归子衿也不再装傻,问道。
却被轻飘飘地回答了:“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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