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别人被她的针剂扎了会怎么样,熬过昏迷高烧是不是就没事了,那时她自己并无症状;
他与心爱的姑娘有了一夜露水情缘,贺兰韫怒而将他鞭笞驱逐,他背上遍布鞭伤,愈合后成了纵横交错的网状疤痕,他说那是初恋女友所为;
他的细胞更新速度比常人低得多,所以伤口总是好得很慢;
梦境和现实一次次轮回转世,她、穆辽远和吕瑶全都改变了模样,只有他的容貌始终未变;
她带给他治伤的片状药膏,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定制了一模一样的包装随时带在身边。
他甚至亲口告诉过她:我没有上辈子,我只有你。
她有过那么多的机会认出他、想起他,但是她都粗心忽略了。她视澂笙为情敌,却觉得她容貌亲切无法讨厌;澂笙先跟父亲学建筑,后改行学医,是她给了贺兰韫高台图纸;他说澂笙是他的前女友,第一个为他做手术、让他拥有听觉的人;梦里她又经历了一遍他们相识的经过,舞会初见、热恋同居、为慕剑晖而分手、直至最后被害身亡,她却以为那只是现实的错乱映射而已。
她抬头又看了一遍墙上的照片,再看向岳凌宙:“这些照片……为什么……刚才我明明看见……”
“你看到的,是一个已经消亡的空间。”岳凌宙的语气平淡而冷静,既没有指责,也不带怜悯,“至于为什么会消亡,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是吗?”
她当然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亲眼看着雷霆死在贺兰韫怀里,之后的九百多年,一世又一世的同一个人,自然也不复存在。
他居然还对她说,有过八个半前女友,其中一个暗恋未遂,只能算半个。
没有上辈子,只有你。
我不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没有生生世世不尽的缘分。每一次看似注定的相遇羁绊,都是我自己苦苦追寻强求来的。
她对穆辽远如此,岳凌霆对她也是如此。
是她亲手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摧毁,如果不是她执着于穆辽远,如果不是她非要改变过去,如果她没有开那一枪,如果贺兰韫蛊惑她“万一有用”时她没有动摇,如果她没让贺兰韫回去救沐漻渊……
但凡任何一个环节她稍稍退让改了主意,他都不会死。他的命那么硬,生下来就被母亲抛弃、扔在雷雨天的树下、弃在丛林中任野兽叼食、被猿猴捡去在森林中长大、卷入权力旋涡国破家亡、两度受重伤感染垂危、过敏和药物反应高烧休克,乃至后来九百年的风风雨雨人世沧桑,他都安然挺过来了,为什么就因为那一丁点的巧合,那把剑就正好刺中了他的心口?
母亲说,坏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
那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贪得无厌、自私恶毒、不知悔改,给了那么多提示和机会都不知道反省珍惜,生生错过。
甚至更早的时候,在她和他重逢之前、决定冰冻绿夭的前一晚,那个被她唾弃鄙夷的矫情版何岚氲,她早已看透并想清楚一切,她打电话给穆辽远道歉忏悔,她决定第二天就去见岳凌霆,向他坦陈心意,抓住属于他们的缘分,不再让悲剧重复上演。
但是一觉醒来,她被这个偏狭固执、心底流淌着冷酷黑暗的何岚氲取代了。
被蒙蔽了双眼的明明是自己,却还去嘲笑一腔赤诚直面内心的人幼稚天真。
她举起手中只剩风景的海岸照片,十二岁那年在海边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和爸妈走散了,抱着小猴子独自站在沙滩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么多人都是灰暗黑白的背景,只有他是彩色的、鲜活的,踏着九百年的斑斓记忆向她走来。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仰起头说:“我以前见过你。”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句。
“是啊,我一直再找你。”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笑容和煦,“不过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找到,你还这么小。”
他谨守着成年人和小女孩的界限,没有再对她说起任何与此相关的话题,最过分的要求也不过是让她叫自己哥哥,还被她拒绝了。
一路上他们去了很多地方,途中经过美丽的城镇或野外,他就停下来,一大一小结伴去游玩。
“这座山,我以前来过。”她像个大人似的说。
他在一边含笑不语。如果时间足够,他也许会带着她把他们从前去过的地方通通走一遍。
但是走失太久,爸妈该着急了。他把她送到家门口小区楼下,药店阿姨惊喜地大喊:“是氲氲欸!氲氲自己回来了!快去通知老何媳妇,别躲在家里哭了!”
爸妈在阳台上听到街坊邻居呼喊,喜极而泣,从楼上冲下来迎接她。
“我要走了。”他蹲下来帮她理了理压皱的裙子。
“你不见我爸爸妈妈吗?”
“以后……等你长大了,有机会再见吧。”
他笑着说,笑容里有对十余年后重逢的期盼。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要忘了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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