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可怜谁是前缘,谁是无缘?
到头来,那是一般参了个无要紧的禅,才笑人枉然。
作一对鸳鸯睡,谁知我,也是空缠绵。
嫣娘看毕,不觉一声叹道:“可怜!可怜!斯言诚不谬也。”那人回头一看,嫣娘才自想道:“不好,我如何竟走的他身子跟前了?”只得连忙作揖。那人却不怪他,只说:“你去罢,此地非久停之所。”嫣娘又作了一个揖,就出来了。
走着又回头偷偷一看,见那花容月貌,世间罕有,又不敢常看,只得一直出去。却一路走一路想,不觉防着,就一头碰在一个粉墙上,撞在地下坐着,只听后边有一两个人嗤嗤的笑。嫣娘起来,那一两个美人也走到跟前了。嫣娘就拱手而立,说:“得罪!得罪!有劳尊笑!”那美人说:“这个人必是呆子,自己头不疼,还给我们周旋。”又一个美人说:“莫是个疯子,我们走罢!”骂他打着,嫣娘也不敢出声,只是呆呆望着那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嫣娘才想起来:“是他们骂我!”只得又走。忽见又一大门,他又进去,顺着脚走到一处小花园,看着两个美人在那里打秋千。嫣娘就走到那玲珑石旁站着,说:“小心些!掉下来就了不得了!”那打秋千的只顾忽上忽下,却不看见旁边站着有人,听他说话才看见,说:“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嫣娘说:“我是嫣娘。”那人笑了一笑,说:“我怎知道你是个什么嫣娘?但是你是个男人,如何叫女人名字?”嫣娘方欲回话,那秋千架上的人也下来了,说:“姐姐,莫跟他说。这必是个小贼子,将他锁起来!”嫣娘说:“好,好,就是这样玩法。”那一个说:“这是个傻子,赶出去就是了!”嫣娘只当与他说玩话,还是笑。那人说:“你再不出去,就打了!”嫣娘只得笑着出来了。不妨地下青苔甚滑,一下跌倒。猛然惊醒,却是一梦。他却不把这当个梦,一心要去访这些美人。他又不敢直向常兴说,日日在园中纳闷,虽有他四个陪着,总不能解他的闷。
一日,他四个商议说:“嫣娘天天似乎心里有事,俺们今日大家备个菜,请他吃酒,等他醉后,问问他。”他四个商议定了,第二日就向嫣娘说:“俺四个有个薄酌,请大爷吃一杯,不知可赏小的们的脸?”嫣娘说:“你们成天家想着法闹,又请什么客?又是什么小的大的的?我是个猪八戒净坛使者,岂有不好吃的!好菜好酒,快些拿来,等我狼餐虎咽。”关关说:“只怕不是狼虎,是个小雏燕子!” 姐说:“也不是个雏燕,是个小学生、假姑娘!”娟姐说:“我前日跟乃乃往王表爷家听戏,唱的是《请宴》,只怕大相公就是那请宴上的秀才们,闻道请,似得了将军令,宛是五脏神,愿随鞭镫。”窈窈说:“大相公明日去中个学,就是秀才了。”嫣娘说:“真真你们是些女孩子,不知外面的事。如何进学说是中学,若中举、中进士,岂不也要说进举进进士吗?”大家说着笑起来,把窈窈倒羞得满脸通红,嫣娘看着甚不过意,就照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说“你可混说了?” 姐说:“我说个情,饶他这一次,下次重重的打罢!”嫣娘说:“不是 姐说情,真个不饶!”关关就上去替嫣娘揉揉嘴,说:“你看,都打红了。”娟姐说:“莫闹了,摆桌子罢!”说着将桌子摆开,上面设了一张大椅。嫣娘说:“怎么只用一张?” 姐说:“我们这奴才,如何敢坐?”嫣娘陡然变了色,说:“我几时有这些混帐的意思,如何说小的、又说奴才?岂不是折罪我吗?我一定少活十年。” 姐说:“莫急!这是我们的话,与你不相干。你要气我,给你赔个礼!”说着就拜了一拜。嫣娘笑着说:“不敢!不敢!我受你一拜,更要少活二十年!”关关说:“你看,妈妈们送菜来了。坐下罢!等我去接进来。若是等他们送上来,你又嫌了肮脏了。”嫣娘说:“岂无个陪客,岂无个主人?依我说,我就领扰;不依我说,我就要辞谢了!”他四个说:“依了就是。”嫣娘说:“我今日是你们请的客,就大胆僭了。陪我的次坐是娟姐,三坐的是 姐,主坐就是关关、窈窈姐。这是序齿,最公道的。”他四个都无的说,就依次坐下了。关关说:“我来回上菜。”窈窈说:“我来把盏。”大家坐着说了一会,饮了一会。 姐想醉嫣娘,叫他好说实话,就使个眼色给窈窈。窈窈说:“我小些,我要敬一杯!”拿了一个玛瑙六方杯子,满斟了一杯,送到嫣娘面前。嫣娘说:“多谢!这是必领的。”就三口两口吃完了,说:“小弟不敢有慢尊命,饮毕了。”关关说:“再小些就是我了,我也奉敬一杯,不知尊意如何?”嫣娘笑着说:“愿领,愿领。”关关就拿了一个翡翠圆杯,满斟了送上去,嫣娘也三口两口吃完了,说:“覆命,吃完了。”娟姐、 姐也想敬他,又怕太吃醉了。 姐说:“我是五岁来你家的,”又指着娟姐说:“她是六岁来的。”又指着关关、窈窈说:“他两个也是五、六岁上来的,来到都跟你在一块。我们今日饮酒,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都说说。就先从相公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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