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长,机长……”
郭远回过神来,看见漂亮的乘务长已笑意盈盈将咖啡递到了面前,他道了声谢接过来微抿一口,太甜,但很暖,胃部受用。
“这倒霉天气没完没了了。”副驾驶高坚握拳击掌,忽看郭远苍白的脸,便挑起了眉问:“连续飞了好几天,有些吃不消吧。”
“还行。”郭远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捻出一片丢进嘴里,和着咖啡吞了下去,看到高坚异样的目光,便微微一笑晃了晃瓶子说:“维生素b6,治神经衰弱的。”
“听说这个月你已经飞了130多小时,这样下去你可得创纪录了,话说,加时费要拿,也别太拼命了。”
郭远没有说话,只微微勾了勾嘴角。
飞机贴着云团掠过,平流层里浩浩一色的天际比满目疮痍的土地单调,郭远更喜欢上升或俯冲时的战栗感,但当疲倦铺天盖地而来,突然觉得这样静静的坐着不动,也很好。
“你留点神,我想闭会眼。”
高坚爽快的点了点头,本也不和他是一个班组,只是这趟航班的机长突发阑尾炎,临时又调配一个机长,听说是他,一班空乘都乐疯了,他很不屑的说她们肤浅之极,这帮花痴小姐们却对他投之白眼。
关于他的传奇故事也听了些,据说他的无平飘着陆技术是编入飞行教材的,最广为流传的一个段子便是讲一位晕飞机晕得厉害的80岁的老奶奶,一上飞机就开始睡,一觉醒来发现飞机还在原地,便很生气的说,怎么飞机还没起飞!后来有旅客告诉她,奶奶,飞机已经降落了。
问他是否属实,他摇着头说,太假。
很多传说据说和听闻他都不置可否,而他整个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盛气凌人,只是有些阴沉,眼神里有些忧郁,让那帮空乘揪心不已,恨不得伸手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驱逐他眼里的阴霾。
“你当飞行员的动机是什么?” 闭着眼的郭远突然开口问道。
高坚愣了一愣,说:“航空公司来学校招人,就去报了个名,也不知怎么的一关一关的就走了下来。你呢?”
“我有个叔叔是个飞行员,我才刚学会记事的时候,他便抱着我坐在机舱驾驶室里摸过飞机操控杆,他说他见过最美丽的景色是在万尺高空上俯瞰一条金色的海岸线,湛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白色的浪头不断的上涌,消失,再攒聚……他说若你想看见这样的风景,以后也坐在这个位置上,好不好?”郭远笑道:“其实真等我飞到万尺高空,也见过了很多海岸线,蓝色的海水,绿色的海水,金色的沙滩,银色的沙滩,大多都像调色盘,并没有他说得那么美。”
“是觉得失望了吧?”
“我是在想也许下一条航线就能遇见。”
“看不出你还有革命主义的浪漫情怀。”
郭远看着层峦叠嶂的山体,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只是如果这样一直忙碌下去,对某个人确实是不公平吧……”
“某个人?”
郭远不再说话。
下空依旧能看到青灰色的雾霭,和上空澄晴的宁谧之间有一条亮黄色的分界限。 缓释药片的药效缓缓发作,抚平了一些疼痛,他微磕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眩晕之中。
睡意很浅,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他的第一次飞行,那时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听着经验丰富的教官嚼着口香糖的跟他讲飞行要点,一个人听不进去,一个人说得敷衍。他不服他,他也看轻他。
身边的几架试飞机嗖嗖的从肩边擦过,飞机从缓缓滑动到起飞,不过几秒时间,因为距离前几架飞机太近,一起飞便受到强烈的机尾扰流,轰一声巨响,飞机开始侧偏,郭远看着教官急踩脚蹬,毫无反应,心里一咯噔,慌忙问不是方向舵脱落?他知道失去方向舵控制的可怕之处,这就等同于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方向盘突然失灵,凶险异常,但教官只瞥了他一眼说,如果你害怕,按逃生按钮弹出去!
最后飞机安全迫降了下来,两个人从机舱跳下来时,一向轻视黄皮肤人种的教官拍拍他说,不怕死,你很勇敢,你是这块料。
几次险境都死里逃生,此刻技术越来越成熟的他,却开始害怕,害怕运气已经被他消耗殆尽。他不再勇敢,他变得怕死,因为他不再热血,不再年轻,更重要的是,他心头有了负担。
十来个小时的航程,飞机开始缓缓降落,此刻全世界都是坏天气,进入英国境内一直阴雨连绵,希斯罗机场更是密布厚厚的低云,再低点,豆大的雨点便拍得机身都颤抖起来。机场塔台要求建立盲降,五分钟后进入五边进近区,因为能见度太差,无法截获下滑道,郭远权衡再三,选择了复飞。
“伸手不见五指,这可是iii级盲降啊,亏得是英国机场,换咱国内,飞北京得迫降到天津去。当心点,别出啥意外才好。”高坚抱着手臂看着白茫茫的玻璃窗有些忧虑起来。
飞机重新飞向空中,郭远从右边口袋掏出了白色瓷瓶,捏出一粒药丸丢进口中干咽了下去,高坚眼角余光发现和之前的不同,那一粒粉红色的药丸,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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