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逝则伤;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
老盟主在任期内最后一次誓盟大会上伤透了心,私底下感怀故友旧情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老泪纵横。
是的,在那次誓盟会上,他以一敌九,虽说最终大家的情面脸面都还在,不致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但他着实跟一位孤家寡人无异,也许最能理解他的人是大明朝的亡帝朱由检,而且是在他起心要自尽身亡的那会儿。
跟他一起伤心的,还有下面一群掌事。
与会前,各位掌事都已经知道这次会议商议决定往后几年的业务方向,哀境之下,一个个本来就怀着比较沉重的心情。
联盟在那个时代的日子非常不好过,本部做的每一单买卖都冒着极大的风险,杀人不是放屁,放屁那是自然而然再简单不过的活儿,臭一阵就没事儿了,而在当前社会悄无声息的做一次谋杀生意却是很讲究的活儿,要料理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比生养一个孩子都难。
做杀人这门生意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轮番严打,已经丧尽天时,诸事难成,如果强行去做,就会事倍功半,万一暴露了关键信息就关系整个联盟的存亡。正因为如此,老盟主选择了保守策略,以致于生意每况愈下,会计说“每年处理的病人总数都快赶不上在职医生的人数了”,可是,如果不继续开展这种违法业务去增加收入,则联盟的积蓄就会被坐吃山空,危殆。
而且,联盟还面临一个大问题,老盟主年老,行将就木,大半截已入土,算起来应该没剩下几年好光景,如果未雨绸缪的话,早就该去殡仪馆预订棺位了,不过他一直没有选定接班人,所以还霸占着那个位子,往好了说叫竭力主持大局,往坏了说叫不懂得退位让贤,这样做只能证明自己跟联盟还残着一口气没咽下去。
但是有好些事看破不能说破,掌事们谁敢说明白呢?大家都在心里埋着,出奇的默契,都竭力压着不让接班人的问题浮到水面上。为什么,因为问题就是一面镜子,能把所有的人照得现出原形。
……
“尊长,盟里都是能轻取人命的铁杆兄弟,大家都是拿自己的命在搏,可是,世道这么凶险,我们那片土地上,叱咤风云几十年的黑四爷都因为得罪权贵被公安部重点狙击,判死刑剖尸了,我们总不能赶着弟兄们往火坑里跳啊。”长白的掌事说。
剩下的掌事们没有呼应,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长白掌事的发言于情于理都很对,不需要更多的赘言,大家都能明辨。
老盟主闭上眼皱眉回顾黑四爷的破事,思考了好几分钟,而后睁大眸子,将所有掌事的脸扫了一遍,正色道:“黑四爷这张大支票没记在我们账上,是因为买家给的钱不够,才让他们捷足先登了去,不然他有被公审的机会么?我们不做黑四爷,因为我们更专业。联盟都是暗手,能跟那些在街头酒档抛头露面的狂徒相比吗?”
掌事们一片噤声。
老盟主的话都是气话,此刻也逐渐变软了:“其实,正因为我自己经营得很保守,找不到突破的法子,才让你们给我出个具体的行动方案。你们倒好,比我更保守。”而后话锋一转:“这样吧,我直接问,刚才说的偃息,绝对不可以,我不同意。除了偃息,你们还有没有其它意见,谁有不同的想法拿出來讨论一下。”
“尊长,如果否定偃息,我们只能蛰伏了。”
“难道我们真要抛师背祖走到那一步吗?蛰伏,蛰伏跟偃息差多远。依我说,我们讨论下看能不能挪移到分部发展,东南亚、日本,由外及内,走分布式路线。”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沉默,可能这帮人平日里都在研究怎么跟死人打交道,把说话的技能给忘记了,或者有的人开始向善,不再用之前的思路考虑问题了。
“你们倒是说话啊?没有一点的创见吗?现在是很艰难,但联盟不能就这么散了,时局总有变好的时候,难道我们要把大好的市场拱手让人吗?”“啊?”
“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悉听尊长指示。”香港分部的掌事斗胆回了一句,后面的人附议,没有其它内容。
老盟主双手扶了扶椅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失望透顶,身子越发陷到椅窝里去了,他灰斑白的浅发似乎正在褪色,越发显得苍老。
“行,既然大家都没有好思路,那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回去蛰伏吧,蛰伏期内,各分部的事务各掌事自己拿主意,没风险的活照干,联盟一次性多支付兄弟们半年的粮薪,往后不再负担各位的伺奉,所有事务不得打总部的旗号,违者依盟例处置。”
“尊长。”各掌事面面相觑,没头没脑的说了两个字,没有下文,似乎都没想好下面要说什么。
“大家散去吧,你们中如果有真心想偃息的,回去自己漂白,洗干净点,刀子回了鞘记得上锁,门户自己清理,出了事把底兜牢靠,我还没老到鞭长莫及那一刻。”
众人低头不语,默认了这种安排。
“下次誓盟会,不乐意参与的可以不来了。”老盟主撂下这一句,带着气走了,佐佐木君发现他的步伐有些不稳。
这次誓盟会就这样散了,大家纷纷告退,有几个留下来跟老盟主私会的,也不知道在内室聊了什么,最后这几位大概也都被遣回去蛰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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