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在里面,便是不涉情弊,举证呈堂也要费许多时日,这些人是否按例一应传讯皆免?”
“不免。”皇帝冷然道,“朕知道如今举子的毛病,许多人早早入京,不是来静心读书,而是来打点钻营,听说也有为了省几两税银,假借官船运私礼入京的,恐怕有些搭乘漕船的人,不是为了省钱,也是起了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人,便是才华再高,于朝廷日后又有何用?今科应考者若有牵连在内的,只要查实情弊,一概不饶——早些揪出来,只怕朝廷还能少费些俸禄呢!”
“世风确然如此,”左都御史秦享掀髯一笑,“倘若如陛下所言,臣与下属日后也能少忙碌些。”
“还有一件事。”众人行礼欲退,皇帝忽然又止住,“朕知道此案里还有一等忌讳,你们不好说出口,今日内阁各部便传谕众臣:倘若有宗亲涉案,皆罪加一等——就是国法饶他们,祖宗家法也饶不了他们!”
这句话实在一针见血。皇帝本是恭王嫡女,自出生后便被先帝收养在宫中,五岁立为嗣皇孙,恭王上书请旨出巡,合家迁去了云州隐居,官员们寻常皆不得见,只留了个庶长子在京里逢年过节朝廷行礼,等闲也不出王府一步。没有正经主人,便有小人猖狂。恭王妃郑氏是郑廷机的长姐,往日太后与皇帝对郑家颇多优容,皇帝又即将亲政,一念至此,颇有些臣子有了些心障,如今皇帝将话头挑明,众人都放下心来,安心回去分派人办事。
臣子们安心了,皇帝却有些郁郁起来,回了寝宫也迟迟不得入睡,索性又起身读书。眼见五更将尽,皇帝一夜不曾合眼,崔成秀出殿往御膳房走了一趟,回来便领着侍膳太监送了安神汤呈到书案前:“老娘娘有懿旨,早上要礼佛,小爷不必去伺候了。今儿个沐休,大人们也必不来的,小爷熬了一夜,且喝了安神汤安歇了罢。”
皇帝心头正烦闷,放下书冷冷看他一眼:“你去母后那里多嘴?”
“奴婢怎么敢?”崔成秀急忙跪下辩白,“奴婢去御膳房督办安神汤,正碰见仁寿宫里的崔喜取老娘娘的参汤,后头老娘娘就传来旨意——小爷明鉴!”他见皇帝点了点头,又拿起书来,情急之下想出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先示意随侍太监宫女都退下去,上前低声道:“奴婢自孙得秀那里听来一件事,遂王殿下和裕王殿下似乎有些不对付了。”
“裕王又闹事了?”裕王是宗室里有名的纨绔,虽然大事不惹,但总是小事不断,皇帝素来不喜,果然闻言就蹙了蹙眉,“这次是因为什么?”
“倒不是直接对上,”崔成秀道,“裕王殿下最近听冲云观里的道士讲风水讲得好,要建处别院供奉,在京里四处买院子,原本看中了一处人家,也谈好了价钱,偏生那家人把房子租给了来应试的外州秀才,贪图裕王府的人价钱给得高,毁了约硬要那几位搬出去,说也凑巧,正是顾小娘子她们几个,孙得秀奉了遂王殿下的令去投帖,正巧碰上,彼此争执了几句。后头遂王殿下和裕王殿下提起,随口规劝了几句,陛下知道裕王殿下的脾气,最是护短不讲理的,当场就闹得不欢而散。”
“只要不是强买强卖的害民,就由他去。”皇帝道,“是哪里风水那么好?先是她们几个住在那里,裕王后面又看中了?”
“奴婢听孙得秀说,地方倒不算好,在宣武门外,胜在宽敞便宜,离冲云观也近。裕王殿下手头没数,管家的裕王妃可欺瞒不得,听说裕王府的人也满肚子委屈,说是原本是奉了命找个地方敷衍了事,京里头近便地方一概没找,那么偏的地方,那房主又是个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哪里想得到还有应试士子落脚呢?”他见皇帝的目光依旧停在书上,却并不斥责自己聒噪,便硬着头皮继续絮叨,“奴婢听孙得秀说,顾小娘子几个才学那么好,住的地方实在是寒酸的紧,屋里头只两张旧床,一张破桌子,一把掉了漆的椅子,多一样家什也没有,行李也单薄,统共不过一个竹书箱,提在手里轻飘飘的。那房东也恶声恶气的很,原本孙得秀想要出头,可后来一想,这样贪财的恶房东,日后若是起心报复,岂不是害了小娘子们?他本想索性请小娘子们住到报国寺,也方便和遂王殿下谈天论文,可几个小娘子客气推辞,最后商定暂住在慈寿庵,等找到下脚地方就搬。如今京里应试举子到处住满了,地方不好找,听说奔波到前几日还无头绪哩。”
皇帝抿紧了唇,忽然放下书,道:“啰嗦这么多,朕读书都被你扰了。”说着一口饮了安神汤,又道,“准备着,午后出宫一趟。”
崔成秀大喜,应声叩了一个头,到殿门口轻轻击掌,几个候在门口的典设女官鱼贯而入,伺候皇帝更衣歇息,过来一柱香功夫,又退出来,向崔成秀比了个“歇下了”的手势。
崔成秀不敢远离,进了内官值房,吩咐了崔三顺几句,在榻上胡乱睡了近两个时辰,起身把自己打理齐整,见司衣女史捧着冠带盒子出来,侍膳太监候在阶下,知道皇帝梳洗已毕,刚传了午膳,又把自己衣冠整理了一会儿,果然皇帝用膳后便令他进殿,向他道:“可准备好了?”
“是。”崔成秀见皇帝已经换了便装,喜滋滋地道,“小爷出去,可要知会遂王殿下一声?或是着人先去慈寿庵安排一下?”
皇帝出人意料地摇头:“不必。招许欢来,随朕一起去报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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