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四下突入,人吼马嘶乱作一团。然而那吐谷浑首领毕竟久经沙场,此刻高声喊出几句命令,顷刻压服手下乱势。眼见吐谷浑兵重向阵心集结,毓清驱马直向吐谷浑首领而去,沿途砍伤十数敌军骑将,如入无人之境。吐谷浑首领鞭马迎上,两马相交不过五合,毓清手起刀落将其首级斩落马下,血浸战袍。汉兵诸人见主帅身先士卒独建奇功,个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刀光起落之下血肉横飞天光无色,直将吐谷浑军砍光杀净,半个不留。
毓清抹开脸上的血水,看着马下狼藉遍野的修罗场,冷冷绽出一个笑来。
傍晚整队安营,毓清见营房各处登记军功与战利品的摊子一片热闹忙乱,心中得意,便向中军大帐去看总计结果。喻青就着放倒的推车正在誊抄各队送来的条子,见毓清进帐,忙起身行礼。毓清走过去拈起一张誊好的单子略看了看,道:“你的字很好,儿时拜过名师?”
“殿下过誉了,临过陌帖而已。”
这陌帖原是陌家先人书豪陌阙容传给本族子弟习字用的正楷书帖,不知哪一辈上流出府外,被商家添上几幅陌阙容的传世行楷,合为《陌氏帖》贩卖,时至今日国中幼童十有七八自陌帖临起。毓清道:“便是人人临的帖子,临出这样的风骨也算少见,你这字迹倒有几分像那陌家嫡传的陌楚荻。”
喻青几分腼腆地笑了笑,片刻道:“莫说是有几分像,便是像上一分也是喻青天大的造化,殿下这样说,倒叫喻青不知如何自处了。”喻青当年孤身牧羊镇日无事,以鞭代笔在地上练字,日日不辍,今日听了毓清这句话,只觉得多年的孤寂辛苦似有了些报偿,一时又是欣喜又是酸楚,匆匆答了一句,兀自低头发起呆来。毓清从小觉得毓疏偏心,对陌楚荻十分吃味,此时既然想到了他,也低头静下来,帐中半刻无人说话。一忽儿毓清问:“今日步卒与各营勤务可有伤折?”
“拜殿下奇谋所赐,仅有一名步卒因散避不及被吐谷浑战马踏死,余下诸人因战事远去,皆未受伤,粮草物资也得保全。骑兵那里也折得不多吧?”
“若不是知道吐谷浑战马无草可食必定羸弱,我也不会用这计策。你的功劳不小,记得记上。”
喻青慌忙拜谢,起身之后思及心头所虑,择言道:“方才喻青带属下收拾战场,见吐谷浑士兵尸身干瘦,肠肚pò_chù尽流黄水全无内物,想已饥饿多时……那俘获的七八十个,殿下可否开恩,赏顿粥饭?”
毓清闻言眉头猛挑,“这倒真奇了,我千里运来的粮草凭什么耗给敌兵?他们赢了自然吃得,如今输了,饿着等死也是应该,你既这样说,我给他们个痛快便是。”说话间扬声向帐外道:“传我的令,那班俘虏仔细审问之后全部杀了。”
喻青见毓清瞬间变色,再不敢多言一句,纵使强咬嘴唇也止不住浑身颤抖。
经此一役,汉兵折一百七十名,杀敌六百五十名,投降敌兵尽被处死,总计七百四十余名。六皇子毓清初阵临敌即大获全胜,加之旗下将士势如虎狼手段苛烈,‘御修罗’之名渐生。
次日起寨拔营,为了不拖下行军速度,毓清命将伤兵留在原处不随大部前行。喻青心知伤兵随身的粮草不够三日,加上无人照料,脱队与已死无异,但昨日他一句请求催死近百性命,事到如今不敢再劝,只能暗从兵器车上取出一把剑来,匆匆放在一个上身尚能动作的伤兵身边,指望他实在难熬时能自行了断。回身刚走了几步,那伤兵从身后用挂着血沫般的声音向他道:“喻青,你是好人。”
喻青虽已辨不出那声音,却知道此时此刻能这般叫他的必是那与他交恶的前校尉,一时热泪上涌湿了双眼,却万万不敢回头,大步逃开。
大军向北又行了数日,沿路荒草渐趋衰败,莫说人马,连野兔沙鼠都难见半个,日日狂风加上寒冷干渴,逼得诸将士委顿不振,马也只是缓缓拖着步子,所过之处遍地烟尘。这一日勤务兵报告存水已所剩无几,眼看到湖边还有数日路程,毓清犹豫再三,决定改变行军路线向喻青印象中附近一条浅河而去。行了半日,水声稀疏入耳,那渴了数日的兵卒战马一见水源,哪个不争先恐后欢叫着奔过去,一时裸露出水面的大片河床上乱声四起。毓清先前听喻青说天气旱成这样,只怕河已干涸,此时看见河心的一脉细流,不由心中大松。他驱马向河边走了几步,沿途兵士纷纷让开道路,毓清正要下马喝水,心中猛然似被鞭子抽了一下,拨马回头之际恰见远处乏人看管的粮草车上浓烟骤起,几个吐谷浑人骑在马上手持油囊四下泼洒,顿时火焰冲天。
毓清高喝:“整队救火!”一面抽马疾奔过去。离火场较近的几个将士回过神来,驱马上前杀退了吐谷浑兵,然而大火已起,风助火势更借油力,直如狂龙怒虎,如何扑得救得。战马畏火,场边诸骑皆被热浪浓烟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徒然呆看那火舌肆虐。无计可施之际,却见几个勤务步卒裹着浸透河水的帐房毡布冲入火场,其中一个大声吆喝着些什么,混在劈啪作响的火声中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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