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草茎划在湿泥上的,毓清的清遒笔体。
‘千里其如何,微风吹兰杜。’
那最后一个字似被反复描划,深深的细沟割破泥土,几若伤痕。
运河上的浮冰全化净了时,随着京城航来的第一批商队,到了钦差的船。
方杜若与苏瑾谦往上河码头迎接。越临川自船上下来,一袭玄青的官袍穿得挺刮妥帖,再看相貌时,当真是松墨描的眉眼丹漆点的唇,斜飞的眼角透出几分倜傥fēng_liú,错眼再去看,却又变了狷狂。那汴梁的百姓看惯了苏瑾谦,只道世上再无比苏太守更标致的男子,此时见钦差大人的相貌比那水神庙里供的哪吒三太子更光鲜,早一传十十传百地嚷嚷出去,不大的码头一忽儿围上了半条街的人。
越临川自小最恶被人指摘相貌,到得岸边面上已是黑了几层。苏瑾谦不敢耽搁,更怕百姓越聚越多挤出事来,上前尽了见面的礼数,招呼轿夫过来请越临川上轿。百姓们见‘三太子’进轿要走,低低的嗟叹声响成一片,方杜若听着好笑,只抿唇忍着,却听近岸那边一个汉子爆出一句惊恐的高呼:“可不得了了!水里有个死人!”
人群响起一片惊疑之声,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向河边挤过去,一时局面混乱。这当口苏瑾谦几步登上为越临川下船准备的木阶梯,扬声道:“各位乡亲,码头近水,地域狭小,各位聚在此处,若失足落水,或是相互踩蹋,叫苏某如何同各位的亲人交代,如今越钦差与工部方大人俱在此处,亦不可惊了车驾。浮尸之事苏某定会全力查办,各位今日先散去吧。”
苏瑾谦在汴梁城中威德甚隆,深受百姓爱敬,围观的百姓听见他这番话,果真止了推挤,慢慢散去。自他身边经过时,许多父老抬头问安,苏瑾谦一一答过。方杜若心中感然,忽听身侧有人问道:“对治民以姓自称,他平素一贯如此么?”
方杜若惊了一下,愕然转头,却是方才已经上轿的越临川,不知他已在身边站了多久,自己竟全无觉察,想到他身为典狱官,似这般悄无声息的脚步和呼吸怕是为了方便查探多年练成的,方杜若只觉微微心悸。
“苏大人爱民如子,以姓自谦想来只为亲切平易。”
“爱民如子?下官看来怕是事民如子吧。”
“常言将百姓称为衣食父母,事民如子原也应该。”
越临川笑了笑,从方杜若身边走开。太守府的衙役此时已将浮尸打捞上岸,方杜若见那尸身被水沤得不成样子,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只远远望着不愿近前。越临川却缓步走了过去,停在尸首旁边掏出块雪白的绢帕掩了口鼻,弯下腰去仔细察看。苏瑾谦纵使心中惊惧,职责所在,也不得不走上前去向越临川道:“大人舟车劳顿,早些回驻馆歇息吧,余下事务交由下官属下的仵作与捕快去办,待案情查清之后下官即刻向大人禀报。”
越临川直起身,带着几分难解的意味向苏瑾谦笑了笑,“下官的船吃水深,想是搅到河底的污泥了,若下官不来,也搅不出这档子麻烦,不过大人治下的事,下官的确不该插手。”说罢将绢帕随手扔掉,回身向轿子走去。
苏瑾谦的品衔高过越临川,但越临川贵为钦差,代表的是天子意愿,因此两人互以下官自称。苏瑾谦见越临川初到本地便遇上此等恶性案件,却没说什么刻意为难的话,不由暗暗宽心,嘱咐了衙役几句仔细办差,又叫将码头区域暂且封闭等仵作过来,正想送越临川与方杜若回府,却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远远传来。苏瑾谦回身去看,越临川与方杜若亦转头张望,只见一个蓝衣女子跌跌撞撞地奔跑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似是邻里的男女。那女子奔至码头岸边,看见那尸首,身上晃了晃,脱力跌坐在地上,哭声益发凄凉:“夫君啊……我只当你嫌我怨我,弃我而去……不想你竟寻了短见……或是有奸人害你……必是有奸人害你,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夫君啊……”
周围诸人见她伤心至此,皆相陪泪下,苏瑾谦走到那女子身边,道:“这位娘子,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节哀。”
女子转头见是苏瑾谦,抓住他官服的下摆哭求道:“苏大人,青天老爷……您替小女子的夫君做主啊……他必是被人害了,他平素开朗得很,不会寻死的……苏大人我求求你……替小女子的夫君做主啊…...”
苏瑾谦柔声劝解道:“苏某应承你,苏某是一郡太守,必会严查此案,还你家相公一个公道。事已至此,哀痛过重恐伤身体,千万节哀。”
那女子兀自哽咽,远处越临川蓦地绽出一个笑来,“为你家相公讨说法,你求苏太守有何用处。”
一言既出,四下众人皆诧异望他。越临川续道:“只怕如何追查此案,苏大人此时还不如你明白。”
方杜若见越临川仗钦差身份如此公然取笑比他位高年长的苏瑾谦办事不力,心中不快,正待出言规劝,听那女子强抑住喉头的抽咽问道:“大人说的什么,小女子不明白……”
越临川笑得更舒心了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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