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可不就都成了地主老爷了吗!可惜头儿半点不急,不赶着回家乡抢地,将祖宅方圆几千几百里都划拉到自家名下,若是等朝廷派人下来重新丈量土地人口什么的,到时可就没有大便宜可以占了。想要地,就得花钱买哩!」一个眉眼机灵的汉子说到这个就跌足叹声连连。
「吴用,你家乡的好地儿早都给你占了去,跟着你姓吴了,这会子又在叹气个鬼呢!」众人忍不住拿鄙视的目光嘘他。
「我帮头儿叹气不行啊?咱们这么多年来在战场上浴血挣命,图的不就是这个?只要不死,只要胜了,只要新朝建立了,咱是粗人,也不想着手握兵权去朝堂上跟人掰腕子分地盘比官位,就想着回家乡给自己的家族立起来,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是吗?可头儿竟然半分不着急,就算他老人家自个儿暂时脱不开身回去占地,派些亲信过去行事也是可以的嘛,偏偏头儿什么也不肯做,忙完了大将军的事,就片刻不停地往凉山这边跑来,只为了要去接他那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世间的媳妇儿。我说老大,就算您那个从出生就订下婚约的媳妇儿幸运地活到现在,处境也是难说得很。好一些的正经嫁人生子去了,惨一些的就……不好说了啊。」
一句「不好说」,让其他汉子皆噤口不语。乱世中的女人能活成什么样,大家都清楚得很。四十几年的战乱,先有外蛮人侵肆意屠戮,又有无数盗匪自立为王鱼肉一方。国破家亡,什么都败坏殆尽,被屠杀的人命足以筑起尸山、填满血海。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无足轻重,道德、礼教、良善……以及贞洁或气节什么的,都已经不存在于人们的思维中。
那些几千年来在承平时期建立起来的一切规范与世俗常理,在这四十年里,随着最后一批受过正经教育的文人的老去与死亡,经过两代人的断层,一切都轻易地崩溃成灰,再无人在意,更没有人了解。
也没有什么好叹息的,他们这些年轻人原本就生存在这样的世道,一切本视若寻常。就见那名头儿脸色没有变化半点,语气更没有丝毫不忿或勉强,说道:
「如果死了,就找到尸骨收敛进我秦家祖坟,总不能让她当了孤魂野鬼。生前受苦也就罢了,毕竟生在乱世,谁也没办法。可死后若仍孤苦伶丁,就是我的不对了,名分一场,我必须负责。」被称作头儿的人姓秦,叫秦勉,此次带着亲信兼程赶赴东北边的凉山,就是为了寻找自出生起即被爷爷订下的未婚妻。生见人,死见尸,不管娶不娶得着,总要寻出个结果给先祖们一个交代。
「可是头儿,我们担心的不是您未婚妻死了,担心的是她活着啊……如果她活着,还活得……不太好的话,您会坚持娶她吗?」机灵的那个汉子很小心地问着。
「如果她活得不好,又没个依靠,我是得娶她的。」秦勉完全明白亲信们不敢说出口的言下之意指的是什么。不过他实在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会满脸不情愿,要娶妻的人是他又不是他们,就算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为了活命做起皮肉生意,甚至生了一屋子不同父亲的孩子,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事。这样的乱世,要活下来,总是得不择手段的,谁又敢说自己能在这样的世间活得清清白白的?
「这怎么可以!如果那女人没能为您守住清白,您就不能娶她!就算头儿您想娶,我想天威大将军是一定会反对的。头儿您可以不在意我们这些下属的反对,但是天威大将军的话,您可不能不听呢!」
「对对,大将军的话得听!」一个口舌不利索的连忙点头应和。
「别逗了你们,这世道还讲什么清白!能活着就是老天保佑了。我们原也只是山野村夫,上不得台面的角色,现在也不过才当了几天小官,就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穷讲究起来了,还非黄花大闺女不娶呢,哪来那么大的脸!」秦勉受不了地丢了个白眼过去。
哪知道他的亲信们却是不接受他如此妄自菲薄的。一人道:「别人咱不管,我们这样的粗人也是不敢想娶个清白闺女,就想娶个能持家的就好。可头儿您不同啊!您可是个将军呢!大将军给您请功,说这回功劳大了,一定封个将军的!」
「切!封赏还没下来,你们就帮我封了将军,作梦果然比较快。」秦勉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抓了一把草料去喂爱马。
「才不是作梦!大将军这次回京时就说了,一定给您讨个将军的!大将军从来说话算话。还有,大将军一定不会同意头儿您娶个上不了台面的村妇的!」
「是啊是啊,大将军一定不会同意的!」众人连忙点头,一时都心安起来。天威大将军是秦勉的上司,一直非常器重秦勉,从秦勉还是个不入流的杂工兵丁时,就看好他的勇武与狠劲而收在身边,从亲随开始一路提拔到今天镇武将军的职位,赫赫战功从来没有被人吞去,全都如实上报,该他得的赏格半点没有折扣,正是天威大将军一路护航的结果。
可以说,天威大将军不只是秦勉的上司,还是他的伯乐与恩人。如果天威大将军想干涉秦勉的婚事,秦勉是无法拒绝的。不是因为屈于上司的权势,而是基于对恩人的敬重。
「所以我才趁大将军被召回京师时,赶紧跑来凉山不是吗?同不同意又怎样,反正我找到人就立马娶了,大将军到时也只能骂两句,还能怎地?」秦勉勾唇微笑,原本看起来刚毅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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