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从水里刚是捞起,衣袂湿重地坠着人残存的支撑之力。
良久的安静里,他依旧笑的温雅。
我咬了唇,熬不过他的风轻云淡,乱了眸子瞥向别处,不敢去想他一张令人惊艳的脸皮之下还会藏了多少危险。
许是他生的太过好看,纵使我直觉地怕他,还是忍不住小觑了余光防备与他。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少年一般的白净面皮上额头饱满,斜眉入鬓下的狭长凤眼夹了轻撩,不笑也笑地生出了许多陌生亲近。
挺直的鼻梁蹙了眼窝深陷,令那横卧的美人线端地忖出一双fēng_liú无限的眼来,似乎并不在意我的防备之举,温顾似水地倾身也打量了我来。
我想,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
微光顺着鼻峰滑下莹润的鼻头,落在他轻抿微敛的薄唇上,殷色明明地润透了欲语将停的饱满。
一点儿唇角轻薄见巧地挂上,落在溜尖儿的下颚,似是暖玉之上恰巧欲落的水色,像极那时檐角将坠未坠的雨滴,悠长地拉扯了风过之后的绵缠叹息。
意识眯瞪在水色之中,好似只消他轻微启唇,便有什么听不见的密语立时随风而来地折了人的心息,甘愿随他碎了一池的风平浪静。
上好的蚕丝白衣轻晃晃的,领口而下的宋绣纹锦细络,挑银闪烁的如同青缕幽光,衬出了他修致之身的清雅分明。挽在腰间的博带单只系了一方青玉镌刻的刀剑古币,流苏青穗温贴地蕴在衣袂边角,随风轻晃的几乎恍惚了我对他的危险直觉。
我不喜欢他。
心中如此提醒了自己。
抬了眼,瞥见他身后犹自盘旋在玄鸟大殿上空的黑色玄鸟,心底的烦恶又是涌来。
我厌恶地蹙了眉,连带瞧他也是不顺眼,冷声之中刻意带上了王家的威严道,“你是谁,为何会使唤这些食人怪鸟?”
似是没想到我会直白问来,他讶然地挑了眉,侧首回眸地瞧着天上的怪鸟,全不以奇怪地笑着解释,“夏公主,难道您就没有看出,这便是自殷商以来被奉为国鸟的玄鸟真身么?”
他说的很是自然,端地一幅与怪鸟很是亲近的模样,更是表现似地抬起左臂横就停顿,不消数息,一只黑色怪鸟盘旋下来,铁钩也似的巨爪稳稳抓住他小臂,收敛翼翅拖曳到地上,竟是拉长了数丈之地。
怪鸟曲着脖子,梗着凶恶的垩白眼珠不断翻动盯着我,像是盯着即将裹腹的食物,贪婪而冷酷。
数尺来长的巨嘴,撩着尖牙呜咽嘶鸣,涎水自它勾舌之处流淌出来,滴在地上,霎时融开了地面的沉陷坑洼,竟是有着化物之能!
我吓得缩了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弹身跳起来远远退开,瞪着那怪鸟长剑般锋锐的羽麟倒刺,惊怕的几乎说不完整话。
“玄鸟为国之祥瑞,怎会生的如此丑陋,你胡言乱语,少不得叫父王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怪鸟见我对他没什么好颜色,尖锐嘶鸣地咧开巨嘴示威,扑来的浓烈腥臭让我险些晕眩,慌忙捂着鼻子又退开数尺之地,大是防备警觉地绷紧了心神。
白衣男子噙笑莞尔,眸光流转地自我狼狈之相上收回了玩味,臂力微震,那怪鸟羽翼张开,扑起满地泥泞,便是拔高数尺地蹿入空中,兀自盘旋不休。
“公主卫国之心殷切,想必大王听了也会欢喜,只是玄鸟之身,大王承王位之时便已见过,公主切莫在殿上提及怪鸟之名,否则浮生也不能替公主以受到惊吓,胡言不知为开脱之辞了。”
他说的诚恳,眼眉之间皆是亲顾之意,若非我早有厌他警惕之心,恐怕也会因此言此语轻信了与他。
为他如此提醒,我也心生思忖,毕竟父王已至青陵台,大量的怪鸟如此聚众在青陵台食人而居,父王不可能不知晓,若非有心至此,定不会由此骇人之事发生。
眼前驾驭怪鸟的白衣人便是可疑起来,我试探问他,“你叫浮生,任居何职?”
“草民解浮生。”
他推手行礼,温顾笑而不散,垂拱回身的自是一片fēng_liú之姿。
我瞧在眼中,分明觉他太过做作,冷哼道,“你自称草民,却是如何御行了国之奉鸟?”
既是套话,纵使厌恶,也不能不随他称了怪鸟为国鸟。
他眼眉微敛垂下,淡然抿笑,侧身让路抬手请道,“公主既回青陵台,便有不少时间容得浮生慢慢解释,不消着急。玄鸟空腹已久,眼下好容易寻得机会饱餐食之,若是不知趣地还挡在了路上,撕了我也罢,倒是万不能伤了公主,还请公主早早入殿的为好。”
他既是不言避开,我也无法纠缠下去,随他往大殿而走,犹是盘算他所言进食是指何意。
正是难猜,便是到了大殿台阶之下,低眉见阴影滑过台阶,立时警觉地抬起头来。但见盘旋已久的怪鸟乌墨压下,涌动的腥气暗流正急速地往我身后宫墙扑去。
我大惊回身,立时有些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如我担心,是那些怪鸟径直扑向了仍跪在门口捧着木板的数十名奴隶!怪鸟涌没而入,一团黑雾地吞噬了那边的光景。
兴奋的嘶鸣和奴隶的凄厉痛呼混杂而来,怪鸟甚至是将那些送我回宫的十来名甲士也不为分辨地撕裂夺之!
他们为鸟群迅速涌入,不消数息,逃也不及地皆是没了余烈挣扎,浓暗的画面中,只有了怪鸟的嘶鸣与撕裂血肉的帛裂之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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